可是顏逸辰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只求一生一世一雙人的他,好不容易想出了這個法子,保了他千萬年的孑然一身清淨自在。
偏偏這次竟然敗在一個凡人手裏,他等不及要去會會這個女子。
貼着大紅喜字的椒房,在幽冥黑暗陰森的襯托下顯得那麼違和。
風嬋依穿着喜服坐在桌邊,眉頭緊鎖,內心在瘋狂掙扎。
手裏畫像中的那張臉正朝着她“微笑”,嘴巴咧到耳根,滿口闕黑的尖牙,眼睛一大一小,眼球佈滿血絲往外突着,綠油油的皮膚像癩□□一樣有着不規則的凸起。
她將畫像甩到了地上,搖着頭,想把那畫面甩出腦子。
這樣的長相多看一眼都是折磨,然而契約已籤,還有反悔的餘地嗎?
一把扯下頭蓋,風嬋依心裏有着不甘。
要不是可以重回凡間,她怎麼會報名,也曾想過若實在選不上就認命吧,誰知報名即奪冠!
有種被騙的感覺,她開始擔心到底承諾會不會兌現。
曾經名滿齊國的第一美人,她堅信自己的婚姻定是兩情相悅的,所以就連翼王的聘書都沒放在眼裏,如今卻落得要委身這樣的惡鬼,她只覺得人生悲涼。
努力擠出一個笑容,風嬋依安慰自己,“你都已經死了,有什麼好怕的?”,一念至此好像也沒那麼委屈了,連死都不用怕的人還有什麼好顧忌的。
想到風家一夜之間被人滅門,“我一定要讓你們血債血償!只要能報仇,哪怕嫁給一條狗,我都無所謂。”
顏逸辰剛走到門口便聽到這句話。
“有意思……”,他微微勾起嘴角,笑得意味深長。
一把推開門走進了房間。
風嬋依正彎腰撿地上的頭蓋,聽到推門聲,一邊蓋着頭蓋一邊轉身,不偏不倚一腳踩到了地上的畫像,腳下一滑,身體朝着一邊倒了去,頭蓋也跟着往下落,她只好一隻手扶着頭蓋一隻手撐着旁邊的椅子。
顏逸辰看着她這滑稽的姿勢,輕笑出聲。
風嬋依便惱了,“敲門都不會嗎?”
顏逸辰挑了一下眉,在這陰曹地府還沒有人敢這樣跟他說話。
“我……”,眼睛瞟到地上那張畫像,顏逸辰笑意更深,“一向如此,在這裏沒有那麼多禮數。”
風嬋依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如今已不是刑部侍郎唯一的掌上明珠了。
想到自己還有求於人,趕緊整理好了頭蓋,又重新端坐在桌邊。
一低眼,又見那張畫像,風嬋依翻了一個白眼,一腳把它踢到了桌底。
顏逸辰饒有興致的看着這一切,這個女子真是與衆不同,當真是一點都沒把他放在眼裏?
手指輕輕一揮,聽到門合上的聲音,風嬋依心裏“咯噔”一下,身子也隨之一抖。
她明明怕的要死!
顏逸辰慢悠悠的在風嬋依身邊坐下,上下打量着這個凡間來的女子。
只見她不動聲色的往邊上挪了一挪,還以爲可以逃過他的眼睛,雙手卻在桌下狠狠地絞着喜帕,撲通撲通的心跳聲連他都聽的一清二楚,可是即便如此她依舊挺直了脊背,坐的端端正正。
從小接受的禮教不允許她有一絲絲露怯。
不對!
無意間督見那雙手,皮膚白淨,手指修長,骨節分明,指甲修的整整齊齊,跟畫像上的有着天壤之別。
風嬋依把心一橫,我倒要看看這個閻王到底是人是鬼。
她一下子站起身,拿起酒壺,“嬋依敬你一杯。”,邊說邊倒起酒來。
這個舉動顯然超出顏逸辰的預料,不知道她葫蘆裏究竟賣的什麼藥,他饒有興致的看着她,生怕漏了一個細節,心裏做好了見招拆招的準備。
透過頭蓋的縫隙風嬋依偷偷瞄了一眼,便再也挪不開視線。
這是閻王?
毫無陰森恐怖,反而一身正氣,不怒自威的冷峻氣質透着拒人千里的冷漠,臉部線條清晰棱角分明,有着男子的陽剛,一雙鳳眼,眼尾些許上挑,又透着一絲妖魅,鼻樑高挺,脣薄色淡。
風嬋依從沒見過如此俊美的男子,一時忘了手中倒着的酒。
顏逸辰原本只是想提醒她酒滿了,哪知勁使大了。
一個彈指,風嬋依手中的酒壺“哐當”一聲掉在桌上,身子也跟着一倒,下一刻便坐在了他腿上。
兩個人都楞了一下,頭蓋下的小臉漲的通紅。
顏逸辰雙手本能的抱住了懷裏的美人兒,臉上紅暈漸起。
她立刻站起,手忙腳亂的去扶酒壺,袖子卻又在不經意間碰倒了酒杯,有那麼一瞬,風嬋依真想找個地洞鑽進去,心中瘋狂吶喊:爲什麼都要爲難我?
顏逸辰在酒杯摔倒前伸手去扶,就這麼不偏不倚的握住了風嬋依的手。
她的手好小,冰冷卻柔軟,被他完全握在掌心,帶來異樣的觸感,讓他冰封了千萬年的心開始融化。
還沒來得及細品,她倒像碰到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一樣,猛的抽了回去,還在喜帕上擦了擦。
顏逸辰蹙起眉,心裏有些不爽。
“如果你害怕,現在走還來得及。”
風嬋依深吸一口氣,好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波瀾不驚,既然已經到這一步,讓她走也沒那麼容易。
“是不是洞房後,我就可以回到人間?”
顏逸辰點了點頭,冷冷地說,
“兩個月。”
“爲什麼只有兩個月?”
顏逸辰故意拍了拍剛纔被她坐皺的外袍,喝了一口酒,“是覺得太長了?那就一個月。”
風嬋依雙手緊緊握拳,她又不髒他拍外袍是什麼意思?
“是不是明天就能回去?”
“是。”,顏逸辰指了指身邊的椅子,示意她坐下,“以後多喫點,我不喜歡太瘦的。”
他乘了一碗湯,放到風嬋依面前。
如果被那些小鬼看到這一幕肯定會驚掉下巴,閻王殿下什麼時候也懂得憐香惜玉了。
兩個人再也沒多說話,風嬋依把湯喝的精光,這讓顏逸辰突然很有成就感。
填飽肚子的風嬋依走到牀邊,安靜的坐下,腦子裏盤算着回人間的事。
顏逸辰見她走開,裝作不在意的繼續夾着菜,其實心早就跟着飄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