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六翼天使女士穿着一條白色的露背紗裙,裙子僅把前面的胸口護住、臀以上的腰身和背部全部露了出來,一條白色的帶子纏在脖頸上,支撐住了整個裙子。
這是一件有點像古希臘凋塑的裙子。
很奇怪的是,明明周圍已經是一片徹底的紅黑了,但那條裙子卻是純白的,像是一束將放未放的百合花,她鬆散束起成藤蔓花包的黑髮也是乾乾淨淨的,臉頰也只有正常屍體經過時間而形成的痕跡。
這說明,在她去世、並且停止流血之後,有人幫她整理了衣物、頭髮和臉頰,並幫她擺了姿勢。
她的雙手是輕輕合在胸前的,身體是站立的狀態,牆壁上有掛鉤勾着白色的絲帶,上面沾了斑駁的血跡,甚至還有紅色的指印。
絲帶的一端在掛鉤上,另一端在這位六翼天使小姐的脖頸、手臂和大腿上,把她支撐起來。
這些東西綁在她身上的時候,她應該是硬邦邦的狀態,應該是死後不久。
現在已經過去了很久,她的身軀又重新漸漸柔軟了下來,那些絲帶又有些鬆散着不再緊緊繃着,她的身體也自然而然地往後傾斜了一些、再次把絲帶繃緊了。
這沒有破壞美感,反而讓這位小姐顯得更加放鬆、更加具有藝術感。
……多少有些變/態了。
除了門口的這塊地方,客廳裏幾乎都是紅黑色的了,鋪了一層地毯的地面上還有一些隨意分佈的腳印,所以工藤優作只開了燈,觀望了幾秒便停下了腳步。
他面色不太好地給目暮十三打電話,打算調更多的警方人員和法醫過來查看現場情況,以及提取指紋和足印。
克恩則繼續觀察這位六翼天使小姐,他發現了一個問題,這位小姐的羽翼邊緣都很平整……可能湊近看會發現參錯不齊,但從他目前的角度看去,整體還是很平整的。
而失去了羽翼的那部分背部,也沒有非常明顯的刀痕。
要在只傷害表面的情況下、做到切口平整光滑,是一件格外難的事,比裁布還要難。
只看這一點,就可能輕鬆地推斷出一個結論:兇手很有經驗、很熟練,絕對不是第一次作桉。
或者提前用其他的東西練過手,但就算是用其他替代物練過手,能做到這種程度,也起碼有過五六起的經驗。
也是,如果是第一次作桉,根本不太可能還會在事後又擺盤,只會被濺一身血液,滿腔鐵鏽味、顫抖着手進行撤退。
觀察完畢,克恩又掃視附近的地面。
地面上鋪了一層地毯,所以腳印有些模湖,不過可以看出大致的輪廓,它有的是從門口走向那位六翼天使小姐,有的是從沙發走向陽臺,有的是廚房和客廳的來回,還有的通往房間和衛生間。
桉發之後,兇手鎮定自若地在這裏生活了一段時間,光進出廚房都有五六次的腳印。
最後……
克恩轉移視線,看向客廳的燈光開關旁邊的地面,那裏有一隻黑色的公文包,不是這位六翼天使小姐的。
工藤優作還在低聲打電話,他便轉頭詢問廣田雅美,“廣田小姐,你看到了那位死者的屍體了嗎?是上班族嗎?”
轉頭的時候,他的視線落在廣田雅美蒼白的臉上,然後後知後覺地頓住。
哪怕她是一個罪犯,但很少有罪犯見到的屍體比偵探多,不是所有人每天都在製造所有的屍體,但是偵探基本每天都會見到屍體。
特指那些有能力、有名、在警方那裏掛了號的偵探。
“別擔心,她身上的屍斑已經開始緩解了,說明起碼去世了三天,”克恩安慰道,“兇手已經離開了。”
廣田雅美:“……”
她從格外具有衝擊力的畫面中回神,難以忍受地伸手捂住鼻子、遮擋幾分空氣中的濃郁味道,又竭力遏制住自己喉嚨和胃部的反胃衝動。
緩了幾秒,她才苦笑着道:“這裏是我家的正上方,也就是說,在我深夜獨自在家的時候,兇手很可能就在這裏製造……製造這種東西。”
“而它們和我只有一個天花板的間隔。”
邊說,她手臂上邊激起了細密的雞皮疙瘩,也下意識往後退了幾步。
“……”這樣好像是比較恐怖,克恩思考了一下,自然而然地接受了安慰失敗,轉而用正事轉移對方的注意力,“你在家的時候沒有聽到奇怪的聲音、或者是聞到奇怪的動靜嗎?”
“沒,”廣田雅美剛要乾脆利落地搖頭,又戛然而止,她再次往後退了一步,徹底退出這間房間,才臉色蒼白地低聲道,“昨晚兩點多的時候,我聽到了鋼琴聲。”
“是很有名的曲子,貝多芬是《命運》,它很、很激烈,所以我半夜被吵醒過。”
《命運》?
客廳裏沒有鋼琴,可能兇手在某個放了鋼琴的房間裏優雅彈鋼琴,也可能是用手機放了鋼琴曲,無論是哪種,都更微妙變態。
且毫無意義。
除了給自己增加氛圍之外,這種深夜放鋼琴曲的行爲,簡直生怕鄰居和下面的住戶不報警,也生怕自己沒有被警方當場逮住。
克恩回憶了一下這首曲子某些部分的激烈程度,平靜嘆氣,“廣田小姐沒有上樓來找過他吧?”
他繼續安慰廣田雅美,“你沒有來找過他,也沒有打擾他的自嗨過程,他既然已經走了,就不會再回來對你下手。”
然後,肉眼可見的,廣田雅美的臉色更加蒼白。
她弱弱道:“我來找過。”
啊這。
克恩短暫地沉默了一下。
“我敲了幾下門,發現裏面除了《命運》的聲音之外、就沒有任何聲音了,而且當時是深夜,所以我很快就走了。”廣田雅美道。
克恩側首,看了一眼這間房屋的大門。
無論是工藤家、還是廣田家,門口都是沒有貓眼的,這間房屋也一樣沒有貓眼。
他平靜嘆氣,繼續安慰,“沒有貓眼,放心,他不知道你是誰的。”
“我說了,我是樓下的住戶,”廣田雅美的聲音持續減弱,“請求他晚上小聲一點……”
那事情就好辦了。
“搬家吧,廣田小姐,”克恩乾脆利落地放棄安慰,“這個兇手大概率很陶醉自己的藝術創作,這裏充滿了‘儀式感’,你在中途上來打擾過,他有一定的可能會因爲你打擾了他的陶醉、而對你心生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