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一個沒什麼素質,單聽‘船上有個會日語的人’、就認定是同伴背叛,破口大罵的人,有什麼比‘你受苦蹲大牢,你同伴瀟灑自由自在’更有殺傷力的嗎?

    沒有。

    呆愣了一下,那名罪犯只疑惑了一句,“你是霓燈人?船上居然還有其他霓燈人?”

    就開始爽快地交代自己的同伴。

    克恩坐在椅子上,靜靜微笑着聆聽。

    這名罪犯的同伴叫‘脅田太郎’,這是一個幾乎沒怎麼掩飾的假名,罪犯清楚這件事,不過之前沒怎麼在意,因爲……

    “你和他,只認識了三個星期?”克恩的眉頭動了動。

    “是的,”罪犯啐了一口,“他是自己找上門的,說是要幫我把我老大救出來,我就信任了他。”

    他又主動交代下去,“我還沒成年的時候就跟着我老大一起幹活了,就是人票子那活,找個看起來白白嫩嫩的小孩子一綁,那就可以瀟灑舒服地過一年了。”

    除了這名罪犯,還有一些人跟着那位老大一起幹綁架小孩子、勒索大人的活。

    這個活是看運氣的,運氣好了就能美美地逮到一隻肥羊、爽個一年半載,運氣不好呢,就只能白費功夫,還要處理屍體。

    不只是他們要看運氣,那些受害者也要看運氣。

    運氣好的話,大人識相、小孩乖巧,一個老老實實地交錢,一個乖乖不鬧、也不趁機偷看他們的臉,那就可以如約把小孩子還回去,或者隨便把孩子丟在哪裏讓家長去領。

    運氣不好,就算第一時間交錢了,但小孩子看到他們的樣貌了,或者是交錢的時候,大人的態度讓他們不爽了,那拿了錢,他們照樣乾脆利落地撕票,纔不管那些家庭會受到怎樣的打擊。

    那位老大在看人上頗有些門道,能大致分辨出哪些小孩子受家長的寵愛、家裏條件也不錯,他們滅口又很果斷,所以很長一段時間都相當自由自在。

    直到一年前,這名罪犯請假回家看望家人,臨時走了一星期。

    剛到家沒幾天就傻眼了,新聞上播報一起特大的團伙勒索案件告破,據悉這個團伙爲非作歹了十幾年,期間破壞了無數的家庭、害死了無數的孩子,現在終於落網了,大家都皆大歡喜!

    新聞上落網的那夥罪犯就是老大他們。

    傻眼之後,罪犯當機立斷地直接跑路了:除了老大,他可不信其他人有多少兄弟情,會把他保下去。

    但凡有個人把他咬出來,那警方肯定會來抓捕他的。

    他潛逃了大半年,一邊跑一邊努力調查老大爲什麼翻車了,又調查了好幾個月,才查清楚一點內情。

    老大翻車,是因爲很久之前的一起案件,他們拿了錢拍拍屁股走人,直接把小孩子留在偏遠倉庫餓死了。

    那個孩子是單親家庭,母親早就去世了,父親把所有的積蓄都拿出來、還借了很多高利貸才湊夠了贖金,卻只得到了自己孩子的腐爛屍體,當場就大受打擊,差點自殺。

    然後就恨上了他們這夥傢伙。

    那位父親乾脆不要臉了,轉頭找了富婆當小白臉喫軟飯,又藉着這位富婆往上爬,喫其他富婆的軟飯。

    一邊喫,他一邊吹枕頭風,把某位富婆吹動了,那位富婆去找了自己的飯票吹枕頭風。

    本來是吹不動的,畢竟一個滅口乾脆利落的團伙,能有多少線索?

    但是飯票鏈最頂端的那位飯票,被老大盯上了。

    罪犯先生回家探親的時候,老大就派了人盯着那家孩子,打算找個機會綁了,還提前把處理屍體的方法想好了,直接提前挖了個坑。

    飯票最頂端本來只是因爲枕邊風而稍微查了一下,沒想到查到那些傢伙居然盯上了自己的嫡子,於是勃然大怒,直接動勢力連鍋端了。

    說到這裏的時候,那名罪犯發現眼前這位先生的表情有些微妙,於是頓了頓,奇怪地問道:“你怎麼了?”

    克恩勉強維持禮貌的微笑,他捋了捋‘小白臉找了個富婆,富婆靠着一位更富的先生,那位先生有正經的大家族妻子和嚴格培養出來的優秀嫡子’。

    嗯……怎麼每個上層社會的圈子都是這種換湯不換藥一樣的混亂生態。

    挺好的,在他認爲自己勾搭羅斯柴爾德夫人有些沒下限的時候,給了他充足的‘我就是十世完美大好人’的自信。

    他禮貌性地委婉回覆,“沒什麼,只是有些驚訝。”

    罪犯反應了一下,大致猜到了他在驚訝什麼,就一臉不在意地笑了一下,“那個小白臉也沒落到好下場,我調查的時候查到他意外死亡了。”

    他樂出聲,“說是在廚房做飯,刀掉地上、豎了起來,他不小心摔倒了,後心直接倒刀上,就‘不小心’、‘意外死亡’了。”

    克恩:“……”

    “原來如此,”克恩把話題拉到正軌上,“你認識脅田先生只有三個星期,爲什麼會選擇和他合作救你的老大,他的能力很出衆嗎?”

    “脅田,是殺魚的。”罪犯先鄭重說明,又道,“我不僅自己調查,也委託了幾位偵探調查,查到再過幾周,老大就會‘自然病故’。”

    他們滅口太果斷了,以至於判刑的時候也沒有太多的證據,只有幾個遺漏了痕跡、年度跨越大的案件,法官判刑的時候已經儘量嚴格了,但領頭人老大還是隻被判了十五年。

    只有十五年,罪犯一開始挺猶豫自己要怎麼辦,要不要找人賄賂通融或者劫獄,還是在外面乖巧等老大出獄的。

    但是在他猶豫的時候,一個偵探查到了再過幾周,那位老大就會‘自然病故’。

    是的,法律上判定他有十五年的刑期,但東京能審判人的可不只是法律。

    罪犯立刻決定劫獄。

    那個脅田就是在這個時候找上門的,他上門拜訪的時候是用的假名,自稱自己是爲了錢而來,說老大勒索那麼久,肯定有不少積蓄。

    一看就藏頭露尾的,罪犯本來是不太想理會了,但是脅田露了一手精湛的刀術,那把刀抹過人類的脖子或者是其他柔軟又有韌性的東西時勢如破竹,輕鬆得像是在切菜一樣。

    劫獄肯定會動手,罪犯到場就心動了。

    “那傢伙和我說他的技術之所以那麼好,是因爲在逃了很多年、幹掉了不少人,”說到這裏的時候,罪犯有些不屑,“但我可是在海邊長大的,其他人聞不到,我能清清楚楚地聞到他身上的那股濃重魚腥味。”

    “那股味道已經深入他的骨髓了,哪怕他幾年沒再接觸過殺魚,我還是能嗅到!什麼用人練出來的,就是一個殺魚的魚販子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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