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微總結了一下,工藤優作保持着微笑,若有所思起來。
他不動聲色地觀察着這位老人的表情,出聲詢問道:“請問爲什麼?”
老人的呼吸急促了起來,聳拉着的眼皮也被不安轉動的眼珠子頂起,她攥緊了手、又鬆開,還下意識看了一眼身後,才含湖道:“都說了,那家福利院有妖怪,你聽過河童吧?裏面有很多的河童!”
河童,一種有點像青蛙和侏儒的‘妖怪’,在霓燈的傳說中頗有名氣。
工藤優作抓住本質,“福利院裏有很多小孩子的屍體?”
那雙聳拉着的眼皮彈起,老人擡眼,又驚又怒地把眼神釘過來,像是在惡狠狠地無聲問‘你怎麼知道?!’。
她的年紀太大了,情緒發生劇烈的波動很可能會出問題,工藤優作立刻解釋,“河童是種很像小孩子的妖怪,又是在福利院裏,所以您一說到河童、我就猜是小孩子的屍體。”
而且還是青色的屍體。
對方的驚怒的神色緩和下去,轉而變成猶豫,猶豫了一會兒,才動了動無牙的嘴巴,“……是的,是小孩子的屍體。”
“在我小的時候,我和朋友們都喜歡去福利院玩,”她的眼睛渾濁起來,“我們附近很窮的,平時沒什麼可玩的,福利院裏有很多小孩子的玩具。”
“那些孩子們啊,都穿得乾乾淨淨的,渾身雪白,他們一天能喫三頓飯、還有糖豆零食,每天還能玩玩具和看書。”
老人的語氣複雜起來,“我們很羨慕他們。”
大人們都說那些孩子們很可憐,沒爹沒孃也沒家人,可在小孩子們的視角,那些福利院的孩子們都再幸福不過了,整天都無憂無慮的。
一開始,孩子們是單純羨慕的,後來有孩子趁福利院的工作人員不注意的時候偷翻進去玩玩具。
那些福利院的孩子們沒反應。
他們就像是一隻只安靜的雛鳥,或者一個個擺在架子上的裝飾品,都靜靜地看着偷翻進來的孩子們玩。
這種反應太奇怪了,那些正常的孩子們就猜他們都是傻子、白癡和弱智。
然後就更明白爲什麼每次大人提起福利院的孩子們時,表情都會變得有些微妙複雜和心虛,說話的聲音也會壓的很低很低。
這些福利院的孩子們確實都是可憐的孩子。
工藤優作若有所思地道:“他們靜靜地看着你們玩玩具,不說話?”
“是的,”老人閉了閉眼,“也不動。”
“如果不是他們會眨眼,我們恐怕在第一次就被嚇得再也不敢翻牆進去了。”
“……如果是這樣,就沒有後面的事情了。”
可憐那些福利院的弱智兒們歸可憐,玩玩具歸玩玩具,甚至有孩子膽大地哄騙那些孩子把乾淨的外套脫下來給他們,反正福利院的白色衣服有兩三層。
福利院沒什麼反應,好像沒有發現異常一樣,只照常處罰了那些沒有外套的孩子們,讓他們在教堂裏懺悔,就又給他們發了新的衣服。
丟衣服丟太多的孩子,則是被關進了懺悔室。
“懺悔室……”老人閉着眼,顫抖地重複這個詞,她的手也顫抖起來。
工藤優作無聲地把溫水杯推過去一些,輕聲詢問,“他們虐/待兒童嗎?”
“顛茄、水銀,”她口齒清晰地報出名字,每報出一個,就會顫抖一下,“止痛劑。”
這不是工藤優作第一次聽到這些藥物的名稱了,他之前調查的時候,就查到了這些藥物。
除此之外,還有……
老人又道:“還有一種能讓人分辨能力下降、記憶力缺失的藥物。”
她說的話,和工藤優作之前的調查大致吻合,他點了點筆尖,繼續記錄。
老人的眼睛還是非常渾濁,她把聲音從喉嚨裏擠出來,講述她爲什麼會知道這些。
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溼鞋,在一次的日常玩鬧中,福利院突然臨時讓孩子們集合了起來,說是有貴客拜訪。
可是工作人員們來的時候,他們這些外來者還在玩,只能臨時急匆匆地翻出去,有幾個孩子沒來得及出來,只能拿了弱智兒們的衣服,東拼西湊出一件白色系衣服。
幸好弱智兒們的衣服都是兩三層的,那些翻出去的孩子們也鬆了一口氣,覺得應該勉強可以
混過去了。
然後,直到第二天早上,那幾個留在福利院的孩子都沒有一個回來。
家長們都急瘋了,半夜就在孩子們嘴裏問出‘xx留在福利院了!’的消息,那些孩子們以爲自己會捱打,或者家長們會立刻去福利院要孩子。
但是都沒有,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在場的所有成年人都無一例外,全部下意識面面廝覷起來,詭異地安靜了下去。
他們沒有去要孩子,而是沉默着回家,開始了等待。
那天中午,福利院的院長和一位很美的和服女士登門拜訪。
他們交談了什麼,孩子們都不知道,只知道,從此之後,那幾名留在福利院的孩子、就幸福地留在了福利院,再也沒有出來過。
“我們當時都才五六歲,還小,不懂事。”老人麻木道,“第二年,福利院的孩子們就都一起去大城市的特殊學校上學了。”
去大城市上學了?
工藤優作頓了頓筆尖,再次看去。
老人聳拉着眼皮,慢慢道:“我們再也沒看到過他們。”
這個意思是……
那些孩子不是去上學了,而是死掉了?
“你聽說過,關於福利院的那個傳說嗎?”老人突然又問,她笑了起來,不是正常老人的那種和藹笑容,而是有些陰森森的笑容,“你是年輕人,還是外來者,肯定沒聽過。”
“傳說,這家福利院是在一片骯髒的淤泥上建立的,他們欺騙了原來的主人、在把那塊地拿到手後,立刻讓原來的主人悄無聲息地消失了。”
“他們還把原來主人家的孩子帶進福利院,做那種不人道的事,所以,報應啊!報應來了!”
“報應?”工藤優作重複,他向外瞥了一眼,用眼神詢問這位老人的家人是否要進來安撫她的情緒。
“是的,報應!”老人信誓旦旦道,“從第一任院長開始,每任院長都死在福利院的孩子手裏!”
“這是原來主人家的那個孩子留下的詛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