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隔一段階梯,便會有紅色的鳥居。
這是爬階梯的中途休息場所,每隔十個鳥居,便可以坐在地上休息十分鐘。
當然,蹲着也行。
——這是克恩說的。
降谷零選擇站着休息,因爲他處於特殊狀態。
處於‘超量恢復’的特殊狀態,用通俗易懂的語言來講,大概就是‘許久沒有運動,突然運動起來後,能量快速恢復的狀態’。
簡而言之:腿超酸。
不僅酸,還熱,還痛,還軟綿無力。
從降谷零的膝蓋偏上方的大腿肌肉開始,發熱疲憊的感覺蔓延全身,他每擡起腿邁一步,便會有肌肉的痠痛感傳來。
在這種特殊狀態下上下階梯,或者坐下、蹲下休息,簡直就是在加大痠痛感。
在劇烈運動後,無論是躺在牀上過度休息,還是堅持日常行動,又或者是基於運動,這種肌肉痠痛的狀態都會持續一週。
所以不如趁熱打鐵,趁腿軟訓練一週。
——這也是克恩說的。
在這種痠痛的狀態下,不斷地上下階梯,還是神社的階梯,有助於修身養性,提升‘心平氣和’技能的等級。
也能更虔誠。
能更虔誠地相信神明:在上下樓梯的時候,‘求求您了,神明大人,求您救救我吧’和‘求您了,劈死那個不靠譜的傢伙吧!!!’的念頭會比正常狀態下更凝實百倍。
能更虔誠地相信科學:在沒有神明迴應的情況下,只能依靠自己,那麼降谷零就絕對不會相信有神明的存在,也會養成只靠自己的優良作風,絕不會把希望寄託於他人。
——這還是克恩所說的。
在說‘求您了,神明大人,如果您真的存在的話,請劈死那個不靠譜的傢伙吧!’的時候,克恩坐在甜品店的桌子上,溫和微笑着看過來。
桌子上擺着一份甜膩到會掉san值的垃圾品質紅茶,和一份堪比咖啡的垃圾品質甜品。
降谷零和他溫柔眼神對視的一瞬間,無比深刻地理解:千萬、千萬不要和克恩對視。
有時候對視會產生不好意思的感覺是其次的,最重要的是,一對視,克恩就會笑着加重砝碼。
他堅定地認爲降谷零可以承受得住。
在‘放鬆,你只需要放鬆,我會幫你劈叉成功’的時候是這樣,在‘十分鐘,從手被手銬捆在背後、頭上有遮擋物、腿部被鎖住的情況下掙脫出來,你可以的’的時候也是這樣。
在‘三十秒,憋氣的同時維持微笑’,‘零點五秒,切換撲克牌’,‘在凌晨、無聲跳躍、起碼跳躍一米的情況下跳三十下,樓下的鄰居不投訴便算成功,加油’,‘挑選你喜歡的麻袋、箱子、通風管道‘,‘在動作幅度不超過15%的情況下,無聲進行鐵絲撬手銬,掙脫束縛’……
等等等等的時候,都是這樣。
他永遠會帶着漫不經心的笑,自然而然地認爲降谷零一定可以做到,認爲這沒什麼難的,只要訓練就可以做到。
每天,降谷零都能幻聽到[叮!您的‘心平氣和’技能已升級!]的清脆提示聲。
他麻木地邁步,帶動痠痛的腿往上走了十幾步,在鳥居處停下。
——降谷零發現他現在已經清楚地知道每個動作會調動哪些肌肉了。
可喜可賀。
他靠在鳥居上,垂首休息了一會兒,又突然擡頭看向上方。
周圍一片安靜,除了他的沉重喘氣聲,便只有大自然的聲音,但是,在他擡頭的一瞬間,有腳步聲響起。
克恩站在五六層階梯之上,他對降谷零微笑,沒有吝嗇誇獎,“很厲害。”
現在已經能察覺到他的存在了。
當然,如果擡頭的時候不像只陡然受驚的金絲絨毛兔,或者是‘突然看到貝爾摩德,於是瞳孔地震的朱蒂’,那就更好了。
他對降谷零微笑。
降谷零:“……”
降谷零幾乎沒和克恩對視,只瞥到黑色的西裝、辨認出是克恩,便立刻壓低視線。
他看向克恩的手,發現對方拎着一大捧玫瑰花束,“……有人給先生送花?”
是女性嗎?
肯定是不熟悉克恩的女性,但凡熟悉一點,瞭解一點克恩,就不會再選擇送花了。
“啊,這個,”克恩走下階梯,他隨手把它塞進降谷零懷裏,“是給你的獎勵。”
“我不在的時候,你也依然在上下階梯,沒有選擇偷懶,很努力哦,零。”
降谷零:“……”
花太大了,降谷零隻是做出一個擡手捧花的動作,便感覺到自己調動了頸部、肩膀、肱二頭肌、肱三頭肌和腰側的肌肉,他再次深刻領悟到了這種特殊狀態對鍛鍊的增益程度。
並感激親愛的克恩先生。
花很香,有淡淡的香水味,降谷零低頭,在豔紅的花瓣中發現一張白色的卡片。
白色卡片上印着宛如花紋的黑色字體,降谷零慢慢地把其中的一部分字念出來,“親愛的神明大人、工藤優作先生?”
沒等他看完,克恩便翻指拾起那張白色卡片,“抱歉,忘記了。”
他鎮定自若地把卡片收起來,“現在,它真的是送給你的了。”
降谷零:“……”
降谷零艱難地沉默住。
“現在是休息時間,來打發一下時間吧,”克恩又道,他靠在鳥居的一側柱子上,還是溫和微笑着,“限時三分鐘,告訴我這束玫瑰花的詳細信息。”
什麼?
降谷零很想措不及防一下,但是,他發現大概是這種突擊考察和突然的隨堂測試實在是出現過太多次了,所以在聽到的一瞬間,他的心情居然是格外平靜的,什麼都沒有。
他平靜地直接半蹲下去,把玫瑰花束放在地上,快速開始拆解起來。
拆到一半,他摸到了柔軟的、滑嫩的、溼潤的東西,於是手停頓了一下,才繼續拆。
玫瑰花是豔麗的、仿若盛開血液一般的紅,花束則是啞光黑色,淡綠色的花枝上有些許殘留的尖銳花刺。
啞光黑和綠枝擁簇着一抹瑩潤的白色。
那抹白色薄如蟬翼,顫抖地掛在花刺上,像是一浸入滾水便熟透了的生肥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