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那是,是——”

    老管家鍾叔突然指着前方,結結巴巴地開口,聲音駭然至極。

    桑淺淺擡頭,就見微明的晨光裏,桑家莊園七層別墅的頂層,一個身影如斷線的風箏急速墜落,重重砸在地面上。

    鮮血四濺開來,桑淺淺疾奔的腳步猛地僵住,眼前一陣天昏地暗。

    她的世界,在這一剎那間,驟然坍塌了。

    “爸!!!”

    撕心裂肺的哭喊響徹清晨寂靜的莊園,驚得園中鴉雀飛掠而起。

    桑淺淺踉蹌着撲過去,雙腿一軟,跪在父親桑鵬程身前,痛哭失聲。

    “大小姐,老爺怕也是沒辦法,才走上這條路。集團欠下了鉅額債務,資金鍊斷裂,”

    鍾叔老淚縱橫,“昨天老爺一直在打電話,打得嗓子都啞了,可是沒有一家銀行一家公司,肯借錢幫老爺渡過難關……”

    桑淺淺的眼淚如斷線的珠子洶涌而出,肝腸寸寸絞痛,幾欲暈厥。

    昨日父親突然給她打電話,說給她匯了筆錢,讓她在國外好好生活時,她就知道,父親肯定有什麼瞞着自己。

    她連夜買機票回國,卻終究,還是晚了一步。

    桑淺淺泣不成聲,哽咽道:“集團一直經營得好好的,怎會突然資金鍊斷裂?”

    “都怪沈寒御,是他給桑家設下陷阱,是他故意針對桑家,把桑家害得這麼慘!”

    鍾叔的聲音變得激憤起來,“這一切,都是沈寒御導致的,他這次回明城,就是爲了報復桑家!”

    沈寒御,沈寒御。

    這三個字從遙遠的記憶深處被喚醒,是他,是他回來了嗎?

    沉穩的腳步聲傳來,依稀有人,緩緩走到了她的身前。

    桑淺淺擡頭,隔着朦朧的淚眼,她看到了一個男人。

    一身剪裁得體的黑色西裝,從頭到腳都散發着森寒氣息,容貌異樣英俊,眼神卻異樣冷酷的男人,正居高臨下地,靜靜地看着她。

    這個人,她認識,卻又似乎不認識。

    他不是她記憶中那個黑褲白襯衫的清雋少年。

    他是鍾叔口中所說的那個,從明城離開數年後,重返明城生殺予奪,要爲沈家復仇的世界通訊業巨頭——phoenix公司的創始人,沈寒御。

    沈寒御身後不遠處,站着鍾叔,他被幾個黑衣保鏢攔住,不能過來。

    “大小姐,”鍾叔抹着淚,神色異樣悲哀,“桑家宅院,如今是他的了。”

    桑家名下的所有資產都已被查封拍賣,就連老宅也不例外,買主,正是沈寒御。

    不過短短時間,桑家已然物是人非了。

    數代人苦心經營的產業,桑家在商界的聲名,全都毀於一旦,化爲塵土。

    桑淺淺緩緩起身,巨大的悲慟,長時間的哭泣,讓她頭暈目眩,差點跌倒。

    男人適時地伸手扶住了她,臂膀沉穩有力。

    她臉色蒼白地推開他,咬着牙:“爲什麼?爲什麼要這麼對我父親?”

    男人面無表情地注視着她,一雙暗不見底的黑眸,如冬日浮了碎冰的幽潭,嗓音低冷至極:“不如,問問你自己?”

    桑淺淺呆了呆,近乎被遺忘的年少舊事,一點點浮現在腦海,她瞬間如墜冰窟。

    多年前,她喜歡沈寒御,沈寒御卻拒絕了她的表白。

    她一氣之下給父親打電話哭訴,父親爲了替她出氣,逼着沈寒御退學離開明城,動用手段讓沈家公司破產。

    沈寒御的父親大受刺激,突發腦出血後很快去世,沈寒御則不知所蹤。

    誰能想到,而今沈寒御成了商界巨頭,竟會重回明城,將曾經桑家施與沈家的,數倍還了回來。

    所以到頭來,竟是她自己,害了父親,害了桑家嗎?

    桑淺淺顫聲道:“所以,你報復桑家,是因爲我?”

    男人低眸看着她,漆黑眼底帶着說不出的意味。

    “桑淺淺,”他一字字開口,“我找你很久了。既然你回來了,我們之間,也該有個了結了。”

    男人的聲音低磁至極,卻帶着如霜的冷冽清寒,聽在桑淺淺耳裏,只覺一陣戰慄恐懼。

    他找了她很久嗎?

    因爲找不到,報復不了她,所以纔將所有的恨意,都發泄在了桑家頭上?

    “當年的事,是我對不起你。”

    桑淺淺淚流滿面,“沈寒御,你恨的人是我,你不該,不該……”

    話到嘴邊,她卻哽咽着說不下去了。

    不該如何呢?不該牽連桑家,不該害死她父親?

    可當年桑家對沈家,又何嘗不是如此!

    桑淺淺整個人都渾渾噩噩的,感覺自己像是在做一場噩夢。

    可是父親冰冷僵硬的身體,地上乾涸的暗色血跡,無一不提醒着她,這不是夢,是殘忍的,血淋淋的現實。

    她想說些什麼,卻說不出來,想哭,心頭彷彿被巨石堵住了似的,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桑淺淺的身體顫抖得厲害,眼前一黑,竟這麼暈了過去。

    ……

    再清醒時,她的人,不知爲何,竟是到了監獄裏。

    隔着厚重的探監玻璃,桑淺淺看到了身穿囚衣,雙手帶着鐐銬的聞旭。

    聞旭是除了父親和哥哥外,她最親近的人,他們從小玩到大,聞旭喊她淺姐。

    他們不是姐弟,親似姐弟。

    記憶裏那個五官明晰意氣飛揚的英氣少年,此刻形色憔悴,眉眼間是遮不住的頹喪與黯然,一雙眼睛如同滅掉的灰燼,沒有半點生氣。

    聞旭本是一家影視公司的老總,卻被人設局,捲入一起強姦案醜聞中,身敗名裂不說,還被法院以非法經營、偷稅漏稅等數罪併罰,判處有期徒刑十八年,罰款數十億,公司徹底破產。

    能害得聞旭這麼慘的人,只能是沈寒御。

    除了他,沒人能讓桑聞兩家一夕間牆倒衆人推。

    桑淺淺從監獄出來,直接去了沈寒御的公司,她想求他放過聞旭,無論付出任何代價。

    可她沒能見到沈寒御,卻被幾名黑衣人強行送進了瘋人院。

    “沈總不願見你。”

    有人對她說話,一張臉模糊在迷濛的煙霧中,看不清面容,語氣卻帶了殘忍之意:“桑淺淺,你就好好在這裏度過餘生吧,這也算是沈總對你最後的仁慈。”

    然而那並不是仁慈,是比凌遲還要恐怖的折磨。

    沒多久,桑淺淺徹底瘋了。

    在一個雷電交加風雨大作的夜晚,桑淺淺走上了與她父親相同的悲慘結局:從精神病院十三樓一躍而下,血濺雨夜,死不瞑目……

    ……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