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旭說起這些事時,平靜得過分。

    心緒最受刺激最難過的時候,已經過去了。

    而今,他已然認清現實,知道自己該怎麼做。

    他以前一直對聞昊,對聞家敬而遠之,對於聞家的公司,也沒什麼特別想法。

    但現在,他改主意了。

    樹欲靜而風不止,既然聞昊千方百計排擠打壓他,想要得到聞家所有資產,那他就偏不讓聞昊如願。

    他只有站在足夠高的位置,擁有足夠多的資本,才能狠狠回敬聞昊母子,才能,不像韓天逸那樣,有朝一日遇到點事,連自身都難保,還要給淺姐添麻煩。

    從小到大,他一直叫桑淺淺姐,可桑淺淺實際也只比他大兩個月而已。

    他曾經在淺姐和桑家的庇護下,過了很多年。

    但現在,他該成長了,該獨立撐起一片天,以後好成爲淺姐的庇護。

    “姐,以前是我脾氣太沖動,總是輕易就被聞昊激怒,而今磨鍊磨鍊性子,並非壞事。”

    夜色中,聞旭的聲音難得的溫和,平靜,且堅定,“姐你放心,我絕不會一直處於這種處境。”

    總有一天,他會讓聞功收回慈善夜那晚所說的那些話,讓聞昊母子後悔這些年施與他身上的種種惡。

    這一天,絕不會太久。

    桑淺淺深深地看着聞旭,心緒欣慰又複雜。

    眼前的聞旭,真的讓她有一種長大了,是個男人而不是男孩的感覺。

    本來想要勸慰的許多話,到最後,都沒有說出口。

    “既然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那就好好加油。”

    桑淺淺注視着他,柔聲道,“姐相信你,一定可以所願成真。”

    她誠然可以出面,去見聞功,將一切都解釋清楚。

    曾經年少時,在聞旭被聞昊母子穿小鞋,被聞功冤枉時,這種事她沒少做,甚至還拜託父親桑鵬程親自出面過。

    換來的,是聞功短暫的歉疚,以及與聞旭數年裏父子表面上的和諧。

    但他們之間真正的問題,從來不曾從根源上解決。

    想要讓聞功對聞旭徹底改觀,那就必須得讓聞功看到這個兒子絕對的實力。

    否則,他日聞昊母子稍稍設計針對聞旭,聞功還會繼續罵出“爛泥扶不上牆”,動輒讓聞旭滾出中聞這樣過分又傷人的話。

    聞旭曾經是個跟在她身後,亦步亦趨追隨她腳步的熱血男孩,可終有一天,他須得成爲獨當一面的男人。

    她等着聞旭披荊斬棘,逆風翻盤,站在巔峯的那一天。

    她相信,聞旭一定能做到。

    桑淺淺回到屋裏時,雲黎打量了一下她的臉色,略有點不放心,“聞旭是不是又出什麼事了?”

    他們姐弟倆聊的時間,夠久的。

    桑淺淺搖頭,“還是上次慈善夜那事。”

    “說起來,慈善夜到底發生什麼了?”雲黎好奇,“他好像受刺激特別大。”

    桑淺淺簡單將情況說了,雲黎沉默了許久。

    半晌,才嘆氣:“感覺投胎就像買彩票,遇到好父母,就跟中大獎似的。”

    她本以爲聞旭那不羈毒舌的性子,就是一沒經過社會毒打的富二代,萬萬想不到,竟是有這麼可憐的身世。

    突然就有些明白了,聞旭爲什麼對桑淺淺那麼不一般。

    擱她,她怕是比聞旭還要黏着桑淺淺。

    “以後,我再也不跟他鬥嘴了。”

    雲黎由衷道,“不管他怎麼過分,我都讓着他。”

    桑淺淺樂了:“別,該讓就讓,不該讓,還是別讓。”

    ……

    沈寒御接到沈紹豐的電話時,是夜裏一點多。

    “思彤一直沒回來,打電話也沒人接。”

    電話那頭,沈紹豐焦急道,“寒御,思彤從來沒這麼晚回來,會不會出了什麼事?”

    沈寒御眸光微深,沉聲道:“不會的,我會盡快找到她。”

    如今明城街道處處都是天網監控,想要查找夏思彤的行蹤,並不難。

    夏思彤從御溪臺出去後,開車去了以前住的地方翠竹園小區。

    那裏是她和沈寒御以前的家,房子一直沒有賣,保持着原狀。

    沈寒御敲開門時,夏思彤眼睛通紅,臉也通紅,身上有酒氣。

    屋裏桌上,有幾個空的啤酒罐。

    沈寒御深深吸了一口氣,“我爸很擔心你,爲什麼不接電話?”

    夏思彤沒說話,低頭哭了起來。

    沈寒御微微蹙眉,“走吧,我送你回御水灣。”

    “我不回去,我就想呆在這裏。”

    夏思彤說着,突然撲過來,緊緊抱住了沈寒御,哽咽道:“寒御哥,我真想回到以前……”

    回到以前,他們兩家相鄰而居,沈寒御心裏眼裏只有她一個人,對她呵護有加的時候。

    沈寒御臉色頓時黑了,額角青筋都跳了兩跳。

    他毫不遲疑地推開夏思彤,聲音微冷:“思彤,你認清點現實,我們不可能回到從前。”

    夏思彤哭着道,“都是因爲桑淺淺,寒御哥纔會這樣對我是不是?我真不明白,她有什麼好……”

    “和桑淺淺沒有關係。”

    沈寒御強自壓着情緒,“從始至終,我一直當你是妹妹。”

    所以永遠不會有男女之情,他和夏思彤之間,也絕無可能一直像小時候那樣。

    便是親兄妹,長大後,也會有各自的人生。

    這個道理,不難理解,他不明白,夏思彤爲何就拒絕接受。

    他其實也可以一直當夏思彤是妹妹那樣呵護照顧,但前提是,她不要試圖越過那條線。

    夏思彤的眼淚,慢慢停了,本來發紅的臉,有些發白。

    她突然抓住桌上的一把水果刀,就要刺向自己,沈寒御變了臉色,一把攥住她手腕,水果刀噹啷一聲掉落在地。

    沈寒御沉怒:“夏思彤!”

    “既然寒御哥不想和我回到從前,那就放了韓天逸吧。”

    夏思彤垂眸,掩去眼裏深深的妒意與恨意,“我不像寒御哥那麼絕情,我戀舊。”

    沈寒御怒極,俊臉寒意森森,一言不發。

    夏思彤輕聲說:“以後我再也不會糾纏寒御哥,我會祝福寒御哥和桑淺淺的,也希望她能早點,成爲我的嫂嫂。”

    這一聲嫂嫂,讓沈寒御眸底的冷意,終於稍稍消散。

    兩日後。

    韓天逸行刺案達成庭外和解,其人被無罪釋放。

    只是消息極爲隱祕,除了幾個當事者,明城幾乎無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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