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淺淺恍若未聞,閉着眼不答。

    “我不是要救阮承,是要救你。”

    謝時安緊緊抓住她的手,聲音急促,“醫生排查中毒源需要時間,等查出來,或許就來不及了!”

    桑淺淺睜開眼,因爲疼痛,她眼神都有些模糊渙散,卻彎了彎脣。

    她說,“我就是要來不及。”

    謝時安看着她,手顫抖得厲害。

    想要再問,卻不敢耽擱時間,俯身抱起桑淺淺,狂奔出門。

    她遠比他想的,還要決絕。

    爲了沈寒御,連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

    可她分明被看守得這般嚴密,從未與任何外人單獨接觸過。

    這毒,到底是從哪兒來的?

    謝時安抱着桑淺淺出了客廳,朝着停在院裏的車跑去。

    人還未到車前,小院門,突然被暴力踹開。

    無數持槍警員動作利落地疾奔進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控制了院中那些黑衣人。

    隨着那些警員一起進來的,還有謝時安再也想不到的一道冷峻身影。

    謝時安腳步猛地頓住,瞳眸緊縮,“你,沒死?”

    這個問題,顯然不用回答。

    沈寒御的目光一瞬不瞬落在他懷中桑淺淺身上,“她怎麼了?”

    謝時安抱着桑淺淺的手,下意識緊了緊,“中毒。”

    沈寒御臉色微變,“怎麼會中毒?”

    “爲了你。”

    謝時安聲音艱澀,“她騙阮承來,說要告訴他針對阮家之人的身份,請他喝茶,卻在茶裏下了毒,連同她自己,也......”

    謝時安說不下去了。

    似有一道悶雷狠狠落在心上,沈寒御臉色剎那蒼白。

    他大步走到謝時安身前,一字字開口:“把她給我。”

    謝時安不想給,可是,眼下的形勢,已然由不得他。

    只能眼睜睜任由沈寒御,用不容置喙的力道,將桑淺淺強行抱了過去。

    沈寒御抱着桑淺淺,飛快上車:“去醫院。”

    “沈寒御。”

    謝時安啞着嗓音,到底還是開口,“她不肯說她下的什麼毒,可要是這一點不弄清楚,怕是來不及救她。你最好,再問問她。”

    謝時安也曾是大夫,科室不同,醫理卻相通。

    中毒者送醫後,需要做各種檢查,明確中毒源由,醫生纔能有的放矢進行施救。

    可桑淺淺此刻的情況,不一定能等。

    車飛快地朝醫院疾馳而去。

    外頭陽光很亮,很暖。

    可是車裏的空氣,冷得彷彿凝結。

    時光好像倒流,倒流回多年前,桑淺淺受傷,滿身是血倒在沈寒御懷裏的那一天。

    懷中的女孩,似乎疼得厲害,身體不自覺地蜷成弓形,僵硬地緊繃着,像是隨時都要斷掉,牙關緊咬,卻仍溢出不自知的痛苦輕哼。

    每一聲,都像是刀,戳在沈寒御的心尖上。

    “淺淺,”他叫她的名字,呼吸間,都帶着疼。

    落在耳畔的這道低沉熟悉的聲音,讓桑淺淺恍惚睜開眼睛,眼前依稀是那張心心念唸的臉龐。

    是因爲太疼,所以幻覺又出現了嗎?

    她望着沈寒御,說不出是驚是喜。

    卻聽到他低聲問:“那毒,到底是什麼,你告訴我,好嗎?”

    聽到這句話,桑淺淺心裏浮起的歡欣,瞬間又沉落。

    她難受地閉上眼睛,虛弱地回:“謝時安,別問了,我不會說。”

    “淺淺,你睜開眼,看看我是誰。”

    沈寒御隱忍着情緒,“我沒死,我還活着。”

    桑淺淺的眸,微微張開,茫然的目光盯着沈寒御許久,漸漸凝了些許光亮。

    她擡手,冰冷的手指慢慢撫上他的眉眼,帶了顫抖。

    幻象沒有消失,她有些不敢置信,瞪大了眼睛,怔怔地望着他。

    沈寒御握住她的手,放在脣邊吻着。

    他的吻帶着灼人的溫度,燙得桑淺淺恍了恍神,喃喃道:“寒御,真的是你嗎?”

    “是我,淺淺,那場爆炸,我只是受了傷,我沒事。”

    他眼尾猩紅,向來的冷靜理智,早已被徹底擊潰,近乎語無倫次,“對不起,莊園那晚,我不該不告訴你我還活着......”

    那時想着,很快就能救出她。

    爲了計劃萬無一失,也爲了不讓阮承察覺出異樣。

    看到她哭成那般模樣,卻也始終狠着心,沒有對她說一句話。

    若是知道她會有今日這般舉動,他那一晚,就該不顧一切帶她離開......

    桑淺淺反應了好一會兒,才大致明白,沈寒御,好像是真的沒有死?

    他還活着,那她,是不是也沒必要死了。

    她想要說些什麼,可渾身都難受,腦袋裏像是有什麼鑽着般疼。

    用盡全身力氣,桑淺淺努力說出兩個字。

    沈寒御似乎說了什麼,他的聲音彷彿在縹緲的雲端,聽不真切。

    但桑淺淺能感到自己的手,一直被沈寒御緊緊地握着。

    彷彿有看不見的力量,拽着她的意識,速度飛快地往不見底的深淵沉下去。

    恍惚間,臉頰上,竟是灑落幾點冰涼。

    桑淺淺努力睜開眼,隱約望見沈寒御通紅的眼眶。

    她心裏莫名有些疼,想要安慰他別難過,可是眼前驟然一黑,極力強撐的神智,竟是就這麼墜入無邊的黑暗裏。

    ......

    鈴蘭。

    若非桑淺淺昏迷前的最後時刻,說出這兩個字。

    謝時安便是想破腦袋,也想不出,茶中的毒,竟是來自於這種植物。

    小院一角,的確長着幾大叢清新雅緻的鈴蘭花。

    那鈴蘭花,還是很多年前,阮承買來送給他姐姐的。

    葉片修長翠綠,花朵淡白小巧,一串串如同鈴鐺般,很是純潔漂亮。

    初時只有一小盆,姐姐將那花種在小院一角。

    這些年,這花越發越多,竟是變成了幾大叢。

    少有人知道,這看似無害美麗的觀賞植物,卻含有鈴蘭毒苷,汁液毒性很強。

    平日輕微觸碰,雖不至於對人造成傷害。

    可若是毒素累積到一定量,便可致人頭疼昏迷,心力衰竭而亡。

    阮承派了那麼多人看守桑淺淺,千防萬防。

    卻不意還是沒能防住。

    害得阮承和桑淺淺中毒的,竟是來自阮承當年曾親手買的鈴蘭花。

    謝時安只覺命運太過詭異。

    荒謬,又可笑至極。

    *

    半小時前。

    桑明朗乘坐的那輛車,朝着機場開去時。

    沒走多遠,桑明朗突然開口,沉聲吩咐司機:“前面路口出去,放我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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