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響了。

    然而桑淺淺並沒有停下,她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樓梯口。

    阮曉蝶只覺心口傳來劇痛,她低頭,有鮮血汩汩冒出,染紅了她的白裙,染紅了鵝黃色的針織外衫。

    她甚至沒有來得及扣動扳機,就被擊中了。

    阮曉蝶身子打晃,手裏的槍掉落在地,她掙扎着扶住陽臺,勉強站住了。

    桑淺淺說她沒有同夥,那開槍的人,到底是誰?

    竟能無聲無息埋伏在附近,遠距離開槍,槍槍精準。

    阮曉蝶眼中閃過戾色,不,她還並沒有完全輸。

    至少,樓下還有她的人。

    桑淺淺下樓,也只是一死而已。

    而那個孩子,從三樓跌下去,不死也得重傷。

    唯一遺憾的,是沒能看到沈寒御的結局。

    但他身陷官司囹圄,短時間內不可能脫身,而桑淺淺和那個孩子的死,勢必會讓他也痛苦一生!

    而且,她在國外還有邵錦給她留下的那批人。

    那些人還能派上用場,就算她死了,那些人也會遵照她的命令,絕不會讓沈寒御好過。

    阮曉蝶喘了口氣,拿出手機,撥通了那些人中的領頭的電話。

    電話是通的,很快有人接起,卻不是她熟悉的聲音,而是一箇中年男人冷靜沉穩的聲音:“不必打了,這人已經死了。”

    聲音很近,好像就從身邊發出。

    阮曉蝶猝然回頭,有人舉着手機,正不急不緩地從樓梯上走了上來。

    看清來人,阮曉蝶如同見了鬼一樣,神色驟變:“是你?你不是已經死了?”

    “詐死而已。”

    甄以平微微笑了,“不這樣,你怎會放鬆警惕,堂而皇之露面。”

    阮曉蝶臉色發白,“你們一直在跟蹤我?”

    “應該說,寒御的人找你很久了,可惜你藏得很好,神龍見首不見尾。”

    甄以平沉聲道,“在康復醫院,想要我命的人,是你的人吧?原本我打算重回甄家集團,寒御讓我將計就計,引蛇出洞。從你露面的那一刻起,所有的行動,都在我們的監控內。”

    阮曉蝶臉上的血色,已然褪得乾乾淨淨。

    甄以平將手裏的手機,擡手扔在阮曉蝶身前的地上,“這個手機,你該認識吧?你在國外的那些人,已經被我圍剿殆盡了,你帶回國的那些人,也都被控制。阮曉蝶,你現在已經是獨木難支了。”

    這幾句話,無異於是壓倒阮曉蝶最後的稻草。

    她臉色慘白如紙,兩腿竟是站不住,順着陽臺,緩緩滑坐在地上。

    在她的復仇計劃中,最爲忌憚的人,只有沈寒御和甄以平。

    所以她費盡心機將沈寒御困在了國外,對於因生病住院的甄以平,她曾派人下過一次手,不過沒有得逞。

    本來還打算進行第二次暗算,哪知甄以平竟因病“去世”了。

    彼時,阮曉蝶還以爲老天助她,所以立刻回國,準備將黎仲錦踢出局,迅速實施讓甄家集團“分崩離析”的計劃。

    怎料.....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她竟是棋差一着,慘烈收場。

    “所以回國後我所作的一切,你們也都知道,”

    阮曉蝶咬着牙,“今日殺我,也在你們的計劃內?”

    “你難得露面,還選了這麼個荒郊野外,自然是抓你的最好機會。”

    甄以平看着阮曉蝶,搖頭道,“只是我們卻沒想到,你會假手徐美溪之手殺黎仲錦,更沒想到,你全無人性,竟還想殺了淺淺。若非你想傷害桑淺淺,我們還不至於這麼快對你下手。”

    阮曉蝶冷笑,“桑淺淺數次欺瞞我,一心想去找沈寒御複合,我何必再給她機會?”

    “你不是一心促成淺淺和謝時安,以報復寒御?而今她生下謝時安的孩子,豈非是對寒御最好的報復?”

    甄以平無法明白阮曉蝶的行事,“謝時安對阮家,也算盡心盡力。就算淺淺想去找寒御,你何至於要將謝時安的孩子扔下樓?”

    “因爲這孩子非死不可。”

    阮曉蝶陰惻惻的笑了起來,“甄以平,你再也想不到,這孩子,他和謝時安沒......”

    風中突然傳來嬰兒的啼哭聲,阮曉蝶瞳孔驟然放大,“那孩子,沒死?”

    那麼小那麼軟的一團,從三樓扔下去,怎會還活着?

    “寒御來得很及時,他接住了那孩子,萬幸,孩子無恙。”

    甄以平打量着阮曉蝶,“你想說什麼?這孩子和謝時安沒什麼?”

    阮曉蝶狠狠咬住嘴脣,“沒半點關係”這幾個字,竟是再也說不出口。

    她眼裏的情緒,說不出是驚還是恨,“沈寒御,不是被困在國外?”

    “沒有誰能困住寒御,哪怕是A國警方。”

    甄以平難得露出欣慰之色,“那場官司,寒御也一定會贏。”

    所以,她是徹底輸了麼?

    那孩子沒死,桑淺淺還活着,沈寒御不會有牢獄之災......

    阮曉蝶劇烈咳嗽起來,鮮血睡着嘴角蜿蜒流下。

    她的臉色白得嚇人,胸口的傷一直在流血,白裙早已被染紅染透。

    傷口尖銳的痛意似乎在持續洞穿着她的身體,生命的機能好像也隨着洶涌的鮮血一併流出了。

    她已然沒有力氣說話,靠在陽臺牆上,有些僵硬地仰頭,灰白色天空的殘陽,不知何時已然消隱了,遠方的暮色,正漸漸地聚攏來。

    眼前好像越來越黑,那帶着死亡氣息的黑暗,緊緊裹住了阮曉蝶。

    她的眼皮重重合上,意識開始潰散。

    “曉蝶,阮曉蝶!”

    有人似乎扶住了她,大聲喊她的名字。

    阮曉蝶勉力睜開眼,看到了謝時安焦急擔憂的臉。

    “我送你去醫院。”

    謝時安抱起她,眼中是真切的毫不掩飾的關切。

    他誠然恨阮曉蝶,可,他也不想看着她死。

    “沒用了,時安哥哥。我......快要死了。”

    阮曉蝶輕輕拉了拉他的衣服,聲若遊絲,幾乎細不可聞。

    謝時安眼睛微紅,“你明明有更好的路,爲何非要選這條......不歸路?”

    “不到最後一刻,誰知道這是誰的不歸路。”

    阮曉蝶自嘲地笑了笑,她以爲不歸路是別人的。

    卻根本沒想過,她會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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