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改這樣一口井，大概要多久。又要花多少錢？”林平之一句話分成了兩半來說。
“裝上通風管道、照明系統、換各個的支撐梁木……一口井幾千塊錢差不多，換生產機械就貴了。”四十來歲的南華工程師說道。
這專家是南華能拿出最有經驗的專家之一了，南華第一個煤礦開發的時候他就在，不過那時候是礦工，後來上夜校，考上留學資格，回來做了工程師，還是從事煤炭。
“具體一點，範圍小一點。”林平之看着漫山遍野的礦井，吸了口氣。
“根據礦井大小，這口在三千到四千之間，換成白銀，七千兩以上。”工程師想了想。
礦井很長很深，光是加固用的材料就不便宜，通風系統從無到有，照明是最便宜的，無非就是電燈泡家電線，廠子裏有發電廠，點可以直接用。
“林大人，鄙人萍鄉煤礦總辦張香，久仰大名，今日一見……”從廠區走來一個獐頭鼠目，穿着飛禽的青帝國官員，向林平之打着招呼。
“張大人有禮，在下不過是隨便看看。”林平之不鹹不淡的說道。
“您隨便看，隨便看，我們那兒有外國工程師，要不讓它給您講講？”張香可不敢怠慢，畢竟這人後面是鐵良。
鐵良現在可是聖眷正濃，又得一種青年貴族器重，看樣子就是下一顆政壇常青樹，不是他一個小小的煤礦總辦得罪得起的。
“不必，張大人給我介紹介紹便可。”林平之想聽聽這個青帝國官員會怎麼說。
“是是是…”張香點頭哈腰的斟酌了一會兒。
“萍鄉煤礦開採於1898年，由張南皮張大人經辦，當下已經是第十個年頭。”
“開辦之初，由湖廣總督府和中樞朝廷出資百萬兩，後又陸續通過德國禮和洋行借款三百餘萬兩，購進機器設備，添置工具等。”
“到目前，萍鄉煤礦有洋煉焦爐，土煉焦爐，發電廠，機修廠，製造廠，鍋爐房等建築……”
“全礦分爲四十六區段，礦井一百四十多口，有工人13000人，萍鄉煤礦湘佔七成股子，鄂佔兩成，。萍鄉佔一成，年開採量百萬噸上下，乃是國內數一數二的大礦！”張香一臉驕傲的說道。
“七千兩，一百四十口…”林平之撓了撓頭，要是上來就進行改造，僅僅通風設施和加固礦井就要投入上百萬兩。
一百四十多口井，投資才四百多萬兩白銀，林平之根本不奢望每一口井都有機器，他的運氣還算好的，來就遇到了有機器的。
“張大人相必知道我的來意，怎麼還這麼開心？”林平之不解的問道。
“嘿…不滿林大人說，等漢冶萍的事塵埃落定，鄙人就要調到輪船招商局去了，哪裏可比這兒有前途的多。”張香忍不住嘴角上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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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這些都輪不到他的，頂多就是完成商辦以後，繼續在盛宣懷手下討飯喫，那種土皇帝的權威肯定就沒了。
他都準備花錢疏通關係了，鐵良的包衣卻找上了他。
“那就帶我們看看工人區，還有各個廠房，煉焦爐等。”工程師看了一眼林平之，說道。
“裏面請，裏面請。小心路滑，前幾天下了趟雨，有些髒，還請您擔待。”張香邊走邊說着。
很快林平之帶着人進入了“小鎮”，先是一條還算寬闊的筆直街道，兩旁都是商鋪，遠處的煙囪正在冒煙，加上地上飄灑的煤灰，一副工業城鎮的感覺。
“這些就是我們的工人，您別看他們瘦，有的是力氣，而且特別能喫苦，聽話！瘦猴？死哪兒去了？”張香火冒三丈的喊着。
“唉！在呢總辦，我在教訓個不聽話的，不知道總辦大人您來了，瘦猴兒給您請安。”一個乾巴巴，顴骨很高，三角眼，看起來就很陰險毒辣的人衝出來就貴在張香腳下，也不顧地上混合着煤灰的泥漿。
林平之沒興趣看他們演雙簧，而是看着礦工住的“房子”，說好聽點是房子，說難聽些就是狗窩。
幾塊破木板一拼，就是一個房子，縫隙很大，有一點風都能聽到吱呀作響的聲音，好像隨時會倒塌一樣。
透過縫隙，能看到房子裏的情況。爲了防水，有些人在“房子”上搭了各種各樣的草或葉子。
地上滿是混合着煤灰的污水，一些孩子們在在地上玩耍着，全身上下加起來沒有幾塊布，還渾身漆黑。
“林大人，林大人？”
“嗯？”林平之回過神來，看着張香獻媚的眼神，只覺得一陣怒火中燒。
“這裏的工人，都是住的這樣的……地方嗎？”林平之實在不能將這些東西形容成房子。
“大部分都是，有些工人村子就在不遠處，也就住家裏。您以後有事，就找瘦猴，他是這片地區工人的頭子……”張香巴拉巴拉的一大頓。
林平之看着瘦猴，瘦猴兒見他看過來，趕緊也露出獻媚的笑容。
“我知道了，他們一天能拿多少錢？幹多少活？”林平之本來不想問了，但是還是沒忍住。
“一個壯勞力是15個銅板，半大小子10個。”瘦猴兒趕緊說道。
“至於幹活，他們一天是六個時辰，要是您想加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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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個銅板，是多少？”林平之不知道銅板兌大洋的匯率。
“大概是，一角半，這個價不能再降了…頂多再降兩個。”瘦猴兒說道。
林平之沉默了，看了看被煤灰染的灰濛濛的天空，這天氣充滿了壓抑感。
“那些孩子……算了。”林平之看了看正在泥土上打架玩的幾個小孩子，小孩兒的衣服都是灰黑色，有些孩子的衣服連屁股都遮不住。
“萍鄉煤礦的狀況我已經大致瞭解了，張香，張大人。”林平之聲音很大，很洪亮。
“唉！”張香疑惑的望着林平之。
“收拾你的東西，去上海吧！”林平之轉身帶着人走了，甚至忘記了他的目的——瞭解萍鄉煤礦的技術水平，制定改造或開發計劃。
工程師問出了這個問題，目的還沒達到就走了？
“看一看他們的工人，你就知道這個工廠是什麼水平，恐怕只有第一批奴工的待遇才比他們差。”林平之嘆了口氣，看着身後灰濛濛的工廠區。
“記錄下來，把一切都彙報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