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敬的李正東班主任有請!
她到辦公室時,只覺得氛圍異常肅靜,空氣中流竄着極強的壓抑感。
幾個熟悉的老師捧着保溫杯坐在各自的辦公位上,不住地瞟她。李正東坐在中間,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
姜溫枝走到班主任面前,挺直了背,端端地等候審判。
李正東擺出嚴師姿態,正襟危坐,目光細看面前這個纖薄瘦弱的女生。
長得白淨瑩潔,尚未脫稚氣,勝在眼神清澈倔強,增了不少鮮活。
是那個禮貌又聽話的學生沒錯啊?
早上他看完答題卡就明白了。
這孩子哪裏是考砸了,分明是學習態度出了問題。
語文古詩文默寫直接空白,數學計算題空着,物理更過分,填空只寫了後面兩道
不能想。
一提起這事兒李正東覺得血壓又要上來了。
他清了清嗓子,採用迂迴戰術:“姜溫枝,你最近是不是壓力很大啊?有不開心的事情可以和老師說說”
姜溫枝:“老師,這次是我失誤了,下次我會努力的。”
“”
沒料到女生如此直接,上來就挑明瞭情況,李正東瞬間把冗長鋪墊的話嚥了下去,切入正題。
“一次失誤代表不了什麼的,老師相信你的能力!”他臉上增了些笑意。
“是這樣啊!錢主任呢,還是想把你分到一班去,畢竟實驗班整體學習氛圍會好一點!”
姜溫枝以往的表現老師們都看在眼裏,當主任提出這個想法後,他們也都支持。
雖然李正東私心非常捨不得這個好苗子,但爲人師者,不能耽誤人家孩子進步啊!
沒等來預想中的感激,李正東被姜溫枝急切的聲音打斷了思路。
“老師!這不公平我不需要特殊待遇!”
他被女生銳利不滿的目光看得有些心虛,可他剛剛說的應該是好消息啊?
誰不想進實驗班?要不是姜溫枝成績向來拔尖穩定,主任也不會破例。
怎麼這孩子不知道好壞深淺呢?
看着女生白皙的臉上滿是執拗,他耐着性子再次強調:“老師剛剛說的是,要把你調到一班!這是好事兒啊!”
“”
姜溫枝眉頭緊鎖,愣愣地和李正東對視。
什麼算好事?
當事人覺得好,那才叫好事。
她覺得當下最好的事情,就是能留在五班。
“老師,分班考的目的不就是按照成績分班嗎?怎麼,學校的規章制度可以隨意打破嗎?”
姜溫枝自然垂落的手緊拽衣角,頭一次激烈地頂撞師長。
李正東抱胸靠在椅背上,見女生紅了眼尾,委屈得快哭出來了,徹底莫名其妙了。
真的是有代溝了,他完全不明白現在的孩子到底是怎麼想的。
“我不去一班!”姜溫枝壓低嗓子,可憐地請求道:“老師,您就讓我留在五班吧!我會好好學習的”
總不能強制要求學生調班吧!
既然當事人擺明了不願意,李正東只好作罷。
他又叮囑了兩句“初三了要把心態端正”的話,揮手讓姜溫枝回去了。
新初三五班組成後,同學們很快便友好熱情地打成一片,而姜溫枝和傅池嶼卻並沒有像周漾臨別贈言的那般“守望相助”。
李正東重新安排了座位,她被調到了教室另一邊。
姜溫枝抓緊一切時間更努力地學習,發了瘋地學習。
她把所有的精力和時間都用來充實自己,除了學校的功課,又額外做了不知道多少張試卷。
因爲只要停下來,她的目光便不由自主地往教室的另一邊投去。
每到這時,理智就與私念激烈相抗。
她殘存的意識瘋狂叫囂。
傅池嶼和那個女生每天都開心的玩在一起,你就別想了!
姜溫枝狠下心,把這份喜歡關到了暗無天日的深淵,每天加固一把鎖,不讓它有任何可趁之機。
她給自己設限:
對於傅池嶼,不聽不看不想,你能做到。
個屁。
初三新增了一門化學,任課老師叫王琳。剛參加工作沒幾年,屬於年輕有活力的那種老師,第一次上課就獲得了全班的喜歡。
課堂最後五分鐘,王琳笑容滿面地問大家誰願意當她的課代表。
班裏舉手的人不在少數。
王琳當即話說前頭,表示她對課代表的要求會很高。
聞言,衆人紛紛放下了手。化學這門課似乎挺難的,喜歡老師是一回事兒,當出頭鳥又是另一回事兒了。
姜溫枝在一片撤退號角中,勇敢地迎了上去。
毫無懸念。
她成了雙課代表,語文兼化學。
學生時代,課代表是個喫力不討好的職位,那門科目得學好,平時要收發作業催交作業,還總落同學埋怨。
姜溫枝其實並不喜歡做這些事情,覺得瑣碎又麻煩。當初也是語文老師主動點名要她上崗,但這次不同。
是她主動的。
不是因爲姜溫枝喜歡化學,也不是她能者多勞愛表現,只因——
化學老師的辦公室在二樓。
傅池嶼喜歡的女生在八班,課間他常去樓上。
姜溫枝覺得自己瘋了,居然想着以後每次去王琳那裏抱作業,她也可以去二樓了,還是堂而皇之地去。
她並沒有任何逾越的想法。
就只是想去二樓看一看。
日復一日的心理建設,她引以爲傲的理性,在傅池嶼面前不值一提。
明明從沒有得到啊。
爲什麼她的心承受了一萬次失去的苦楚。
姜溫枝在這種酸澀中輾轉悱惻。
漸漸地。
居然有了些自虐的快感。
接踵而至的月考、期中考,她又回到了第一的位置。
聽說。
實驗班的班主任總鞭策他們班同學:第一別想了,努力爭第二吧!
2011年12月底
傅池嶼最近有些奇怪。
下課不是趴在桌上睡覺,就是和男生聊天打遊戲。
姜溫枝也減少了去王琳那裏問題目的頻次,只收交作業纔去二樓。
她對自己這種“無利不起早”的行爲非常不齒,於是對化學這門課愈發恭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