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元卿定了一間雅間，便帶着一行人進去。
“張媽，坐吧，這沒外人”沈元卿道。
“誒，好”張媽是從前出嫁便跟着沈元卿的老人，在唐家計較着什麼規矩，在沈元卿面前，沈元卿一向是不許如此的，此刻聽見沈元卿說，便坐下了。
同時將懷裏抱着的喫食都放在一方桌上。
“壽喜魚燒一份，八寶鴨一份，四喜福祿子一份，佛手金卷一份，寒抄鍋一份”
“好嘞”
唐弋雪手裏的麻糖已經喫膩味了，這會看見喫食放在了正桌上，便想伸手去拿。
不時偷偷的瞄一眼沈元卿，連忙摸了一個板栗握在手心裏。
沈元卿對於她的那些小動作假裝沒看見，任由着她，平日裏拘着她，難得出來一趟倒也不必過於拘束。
唐弋歡見此便放開了拿，蔥白如玉似的手，擠壓着一個板栗殼，發出輕微的“咔嚓”聲，算是剝開一個。
栗子的甜香味便從脣齒中逸出來。
沈元卿則是透過窗戶往下看，街上的人來人往，“太太，喝口茶潤潤嗓子”張媽遞了一杯水到她面前。
“我不渴”沈元卿推遠了些。
“母親，喫”粉嫩的掌心沃着一顆剝乾淨不甚完整的板栗。
沈元卿伸手捏了過來，“弋雪也會照顧娘了”
“我是孃的蜜糖罐兒”唐弋雪得到了誇獎也笑了起來。
“是是是，孃的蜜糖罐”
張媽看出了顧識歡的不自在，畢竟是半大的孩子，再怎麼掩飾，也還是能看出來，笑着也爲她剝了一個板栗剛遞過去，便唐弋雪伸手抓過，一口氣塞進自己嘴裏，兩眼一瞪喊道“我的!”
“弋雪剛剛識歡妹妹還幫你拿了板栗，你說謝謝了嗎”
唐弋雪聽見自家母親說自己，直接將頭扭了過去。
她已經決定了不要和顧識歡玩了，她買的板栗當然不能給她喫。
但該說謝謝的還是要說，嘴裏的板栗嚥下去之後便悶聲悶氣的說了一聲“謝謝”
“還有呢”
“謝謝，顧識歡”說完之後又帶着些許怒氣的看了一眼沈元卿，不肯在多加一個字。
沈元卿與張媽相視一笑，可真是小孩子脾氣。
“不客氣”顧識歡手中還捏着未喫完的糖葫蘆。
唐弋雪聽見顧識歡與她說話，又是瞪了過去，誰讓她和她說話了。
可又覺得人家都和她說話了，不說話又不禮貌。
勉勉強強似的“嗯”了一聲。
菜上來之後，嚷嚷着要喫長春樓飯菜的唐弋雪卻因爲之前喫的太多，吃了幾口就喫不下了，呆坐在一旁。
顧識歡夾了一塊八寶鴨，便發現唐弋雪的視線看了過來，吃了兩口便換了一道菜夾。
“好喫嗎？”唐弋雪眼巴巴的問道，好似剛剛決定不要和顧識歡說的的是另外一個人。
顧識歡有些錯愕，難得的停頓了一下，點點頭。
“你喫那個”唐弋雪指了指左前方的寒抄鍋。
顧識歡夾了一塊放嘴裏味道也好不錯。
又點點頭。
“再試試那個”
不明所以還是照做。
見顧識歡咀嚼的樣子，唐弋雪嚥了一次口水，好似剛剛喫的人她一般。
“識歡，你喫自己的別管她”顧識歡認不出唐弋雪的把戲，沈元卿還是認得出的，她是自己喫飽了，又想喫藉着顧識歡望梅止渴呢。
唐弋雪有些喪氣，揉了揉自己的肚子，決定下次一定出來少喫點，再來喫飯。
盤子裏的壽喜魚燒還剩兩塊，唐弋雪有些不高興，腦子一轉想到一個好主意“給我留一塊!我要魚燒!”
“我下去走兩圈，回來就能吃了”說完便跳下了桌子。
沈元卿有些失笑，但也沒管她，這的治安還算好，唐弋雪對這也熟不至於丟了。
最後兩塊魚燒都被留了下來，沈元卿沒動顧識歡也沒動。
坐着等了一會，沈元卿看着涼了的菜“張媽你去找找大小姐，怎的還沒回來”
“我去吧”顧識歡道“我記得路”
沈元卿倒是沒想到顧識歡願意主動下去，但又想小孩子的矛盾就讓小孩子自己解決，便允了。
停了的雪不知道什麼時候，又下了起來。
紛紛揚揚的在空中飄轉又落下。
顧識歡找了一圈樓上沒找到，便往樓下找去。
總歸是不會走太遠的。
酒樓附近繞了一圈，沒找到人，便打算換個地方找，卻聽見了哭聲。
下意識的頓住了腳，順着聲音找了過去。
一個穿着深藍色絲緞馬褂的男人正拉着一個棉布衣衫的姑娘，朝門內喊着“娘”聲音帶着哭腔，可能是在外磨蹭的有些久了，身上都已經落上了薄薄的一層雪。
站在一旁的顧識歡卻被瞧見了，二人皆是一愣。
溫知霜用力掙脫開了男人的手，“小姐小姐，您家缺下人嗎”
“我給你做下人好嗎”
猝不及防被拉住裙角的顧識歡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
溫知霜卻沒鬆手，接連懇求道“我會做很多活的，您行行好，收了我好不好”
顧識歡從她的臉上又轉向握着她裙角長滿凍瘡的手。
“我沒有錢”若是從前說不定她就買了下來，可如今她都是寄人籬下的又談什麼買。
溫知霜的雙眼慢慢變得灰暗而枯敗，她以爲碰見了有錢人家的小姐呢。
握着裙角的手也慢慢鬆開了。
“顧識歡”唐弋雪遠遠的便瞧見了雪中的顧識歡，高興的喊了一聲。
“大小姐”
被男人又重新帶走的溫知霜聽見聲音聽見聲音，下意識的回頭看了一眼身穿錦緞頭戴珠繡的唐弋雪。
原來這是大小姐的樣子啊，溫知霜瞧着唐弋雪的背影，自嘲的笑了笑，瞧她真是愚笨，富人家的丫鬟也能認成小姐。
身體也像是正候着春日來臨的枝丫，因着冬日的霜雪而衰竭。
男人也被吸引了目光，看清了唐弋雪的臉，又了一眼垂頭的溫知霜，大步走去
“你剛剛在說什麼啊”唐弋雪想再伸頭仔細看看，卻被人用手擋住了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