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狼澤說的狩獵季提前開始,可不是如往常一樣帶着族人們在周圍狩獵,而是集合部落的絕大部分戰力,到獵物聚集地狩獵。
這樣聲勢浩大的狩獵,一年中一般只有兩次。
一次是開春之後的第一場春獵,不知藏在哪裏過冬的獵物們,在草木發芽之後就會重新出現,更重要的是,經過一個安逸的冬天,許多獵物的警戒心還沒有完全恢復,正是獸人們狩獵的好時機。
另一次則是在秋季的秋獵,這時大陸上的獵物最多,獸人們需要抓緊一切時間,準備好過冬的食物。
但不論哪一次,有一點都很重要,那就是狩獵的時機。
獸人大陸上的獵物可不是任人宰割的溫馴動物,每一次大型狩獵都危險重重,而現在顯然不是那個合適的時機。
祁白有些着急地說道:“我們再撐一段時間,說不定雪很快就會化開了,到時候再尋找獵物要容易很多。”
在冬天外出挖過礦的祁白知道外面有多危險。
現在不是剛剛進入冬天的時候,大雪改變了整個世界,祁白在部落周圍,有時都會覺得陌生,更不用說到幾天甚至十幾天之外的狩獵地去狩獵了。
漫天風雪,不僅會掩埋獵物的痕跡,同時也會極大地影響獸人們對方向的分辨,在這個時候外出,狩獵隊能不能找到獵物還在其次,他們能不能順利回到部落纔是最大的問題。
哪知狼澤搖搖頭,繼續說道:“給狩獵隊帶上五天的食物,剩下的食物留給幼崽和亞獸人。”
狼澤不僅是想要尋找獵物,也是爲了解決食物的分配,既然剩下的食物不夠供給所有族人,那他就帶出去一半人,緩解部落的食物壓力。
“那怎麼行!”祁白不死心地說道,“我們不是還有四耳羊嗎?真到了沒有食物的時候,羊圈裏的四耳羊也能喫上二十幾天。”
狼澤聞言贊同地點頭,他差點把這些儲備糧忘記了:“如果狩獵隊回來的比預計晚,你就帶人殺四耳羊,就算喫光了也沒事,我們以後再重新抓。”
狼澤原本還不算太放心,聽到祁白提到四耳羊,外出狩獵的決心更堅定了。
馴養四耳羊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能留下它們最好,不過前提是獸人們不會捱餓。
狼澤望着屋外白茫茫的一片:“我們生存的土地,發生了太多改變,獸人們不能等待,如果以後的世界都是冰雪,我們必須要儘早適應在冰雪上狩獵。”
祁白吸了一口氣,狼澤說得對,他雖然看到了冰層變薄的跡象,但是誰也不能保證春天一定會到來,他們不能坐以待斃。
狼澤收回眼神,轉頭望向羊羅:“你的事情,等狩獵隊回來再做決定。”
等祁白和狼澤離開之後,猴巖拍拍羊羅的肩膀:“別擔心了,安心待在部落,以後小心一些。”
羊羅沒有猴巖那麼心大,他站起身在房間內焦急地踱着步子,狼澤這樣話說一半,更讓他坐立難安,這到底是個什麼意思啊,也沒有個準信。
而另一邊,祁白和狼澤已經回到了狼澤家,被喊來的牛朔馬松和狼曠正一臉好奇地看着祁白展開的地圖。
這是一張兩米多長的大竹簡,竹簡上大部分地方現在仍是空白,已經着筆的區域則詳略有別。
比較詳細的那一部分,是祁白親自走過的路途,比如說通往墟山交易日的方向,再比如說部落周圍的一些地貌。
比較簡略的部分,則是祁白根據狼澤口述刻畫出來的,大部分都是距離部落一兩天的位置,這些是狼澤平時狩獵見到的。
馬松看着地圖,心中滿是震驚,因爲他發現在祁白稍加解釋之後,他竟然能夠看得懂這些圖案的意思。
再仔細一琢磨,不禁在心中暗歎一聲,這可不就是他們在畫畫課上學到的一些圖案嗎,原來竟然是這樣的作用。
祁白指着地圖上的一條長河說道:“這裏就是汐水。”
驍牛部落和汐水部落距離汐水都很近,找到了汐水,就能找到他們原本的領地。
這就是狼澤和祁白要叫上這三人過來的原因。
既然決定要進行春獵,那他們就必須要做好完全準備。
與部落日常狩獵,找不找得到獵物全靠運氣不一樣,部落集體春獵的目的地,一定得是獵物的聚集地。
這時候狩獵隊拼得是戰鬥力,是在最少傷亡的前提下,狩獵到最多的獵物。
否則狩獵隊中那麼多食量大的角獸人,單是供給他們的食物都不夠,更不用說將獵物帶回部落了。
而現在喊來的三個人就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牛朔來自驍牛部落,馬松是汐水部落的少族長,狼曠則是銀月部落的族人。
牛朔用口水潤了潤有些發乾的喉嚨,他們從北荒回來的路上,雖然一直跟在黑山部落交易隊的後面,但沒敢跟得太緊,根本沒有見過祁白和狼澤繪製地圖的場面,此時牛朔內心也受到了極大的衝擊。
他從來都沒有想過,一張地圖,就可以讓他看到從來沒有走過的路,地圖上還寫着一些字,他好像看到了鐵和石灰的字樣,難道鐵和石灰就是在那些位置找到的嗎?
牛朔還沒感慨完,他那有些發散的思緒就被馬松的聲音打斷了。
馬松有些慚愧地抓抓脖子:“汐水部落沒有這樣的春獵,我們只在部落周圍狩獵。”
馬松回想起汐水倒灌時的場景,低下頭:“汐水部落已經被淹沒,我想那裏的獵物應該不會太多。”
馬松話音落下,衆人的目光便齊齊落在了牛朔身上。
牛朔有些緊張,掌心都出了一層薄汗,他聽了半天,也算是明白了他接下來要說得話很重要,只是越是這樣,他就越不知道從哪裏開口。
驍牛部落雖然會進行春獵,他作爲部落中強壯的角獸人戰士,也參與過許多次狩獵,但是讓他在地圖上指出來,那還是有些難的。
牛朔這時才懂得祁白的厲害之處,繪製地圖,聽起來挺容易的,但是真的操作起來,就不是誰都能勝任的了。
祁白安慰道:“彆着急,你就把獵物多的地方描述出來,我幫你在地圖上尋找。”
牛朔冷靜了一些,慢慢回憶着,將驍牛部落曾經狩獵的平原位置複述了一遍。
汐水部落在黑山部落東南方十個白天的位置,驍牛部落則在汐水部落西南方向七個白天的地方。
按照牛朔的描述,從黑山部落出發,到達那一片平原,差不多要十五個白天。
狼澤又仔細詢問了驍牛部落原本領地的狀況。
驍牛部落原本的領地在大水中被淹沒,是以驍牛部落纔會向北荒遷徙,那一片狩獵的地方距離驍牛部落並不是很遠,狼澤必須判斷清楚那裏有沒有受到影響。
狼曠沉思半晌,最後指着黑山與目的地的中間說道:“我們從交易日回到黑山的時候,曾經路過一大片平原的邊緣,那裏應該也會生活許多獵物,我們可以繞一段路過去查看一下。”
五個人在狼澤家中一直討論到天色完全黑下來,黑山部落春獵,或者說冬獵的具體路線纔算大致確定。
而與此同時,猴巖和羊羅也在下午的時候將狩獵隊即將出發的消息發佈了出去,現在各家各戶都正在忙碌着。
此時狼澤家一牆之隔的犬留家中,犬留拿着小陶碗給他和兔若的幼崽餵羊奶,兔若則在往藤筐中裝着犬留的行李。
猴巖和羊羅雖然沒有說狩獵隊什麼時候啓程,但是獸人們早就習慣了隨時出發,他們必須提前做好準備。
“我給你帶兩件獸皮斗篷,你睡覺的時候,就把這兩件斗篷當做被子和褥子。”
見兔若要往斗篷中間塞肉乾,犬留連忙攔住她:“這些我不要,狩獵隊在外面能獵到獵物,這些肉乾你留着和幼崽喫。”
兔若一把拍掉他的手,繼續往裏裝:“我剛剛生完幼崽,每天可以多領到一大竹筒羊奶,你不用管我們。”
其實統共也沒有多少肉乾,部落每十天分下來的食物並不多,只夠大家勉強不餓肚子。
這些肉乾都是兔若硬省下來的,她做了太久奴隸,從來都沒有屬於自己的食物,只有在家裏多藏一些肉乾,哪怕不喫到肚子裏,她的心裏也能踏實一些。
此時這些肉乾全部都被塞進了犬留的藤筐裏。
兔若轉過頭,伸手摸着犬留額頭上的奴隸印記:“你一定要活着回來,不要死在外面。”
兔若口中說着生死,但是臉上的表情卻並不沉重。
一隻灰撲撲的小狗狗見母親和父親湊在一起,使勁擠到兩人的中間,汪汪叫了兩聲。
犬留的心都被這聲音叫熱了,他用額頭蹭着兔若的掌心:“我會活着回來的。”
在餓了幾天還要捱打幹活的時候,他曾經也想過死了算了。
但是現在和兔若在黑山部落組成家庭,過上這樣好的日子,犬留只覺得日子太快,像是過不夠,他一定要活着,他還想要看着自己的幼崽長大。
遠處的另一棟房子內,幾個人正坐在炕上。
亞獸人馬涼抱着幼崽,一臉擔憂地看着自己的母父:“這一次所有角獸人都要外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