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以跟在老師身後進屋,慢吞吞地開始收拾火炕上的飯桌。
猴肅等啊等啊,眼看地上的大半工具都要被他裝完了,刺以還是默默幹活:“我都準備要走了,你作爲我的學生,什麼話都不想說嗎?”
刺以稍稍擡了擡頭:“那我幫你一起收拾。”
“你說說,他們是不是欺負人!”看刺以要上前幫忙,猴肅把獸皮口袋往旁邊一扔,“我看這裏是不能待了。”
刺以被擋在外面,心想:老師,你不讓開地方,我怎麼幫你裝東西。
猴肅看着刺以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麼,心中突然泛起一絲不捨,隨即又有些喪氣地讓開了一點位置。
刺以在製作武器上,真是個不錯的學生,雖然沒有驚人的天賦,但勝在他願意琢磨。
在猴肅剛剛收刺以爲學生的時候,他並不願意將很多技藝交給刺以。
猴肅不傻,他自然知道,要是刺以學會了所有本領,那他也就沒有什麼用了,所以他很多時候都只是把一些重複的體力活交給刺以。
但即便這樣,刺以也從來都沒有抱怨,或許是性格使然,不論猴肅讓刺以做什麼,他都能悶不做聲地幹一天,不嫌枯燥也不嫌累,而且還會將這些沒什麼技術含量的工作做好,真正做到了精益求精。
就比如說這一次弩車木材的光滑外表,狼澤以爲是猴肅做出來的,但實際完成的人是刺以。
猴肅不知道後世用“匠人精神”來形容刺以的這種態度,但有時連猴肅自己都要反思一下,自己能不能做得這麼好。
長此以往,猴肅對刺以的態度改觀了許多,也慢慢將武器製作的方法教給了他。
或許連猴肅自己都沒有發現,刺以已經不單單是他的學生,更是他的助手,是他的合作者。
當然讓猴肅無法放棄他的學生,還有更重要的一點,那就是刺以雖然話少,但卻是非常細心的一個人。
從猴肅搬進刺以的山洞,他除了做武器,不用考慮生活上的任何事情,刺以會將一切都給他準備好。
冷了有人燒火,餓了有人做飯,一想到以後不能被這樣照顧,猴肅就突然有些捨不得他的小徒弟了。
猴肅難得煽情地說道:“我去找祭司和族長,把你從部落中交換出來,你跟我一起走。”
刺以想都沒想地搖頭拒絕:“我不走,而且我不是奴隸,你不能把我換出去。”
猴肅心中一梗,指着刺以憤憤地說道:“我從來都沒有把你當成奴隸,你跟我走,我絕對不讓你餓肚子!”
刺以仍舊搖頭:“只有在黑山部落,我纔是普通獸人,離開黑山部落,我就又成了奴隸。”
部落中許多年輕角獸人都想跟着狩獵隊或者跟着交易隊外出長見識,但刺以不是這麼想的,如果有可能,他想永遠留在黑山,一輩子都不要外出纔好。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一對師徒也是宅到一塊兒去了。
猴肅嘆了一口氣,擺擺手不想再說話。
刺以頓了頓說道:“老師,留在部落不好嗎?”
猴肅動了動耳朵。
刺以繼續慢吞吞地說道:“老師,別忘了還有木膠,只有黑山部落纔有木膠,而且豹白懂得很多知識,你離開了黑山部落,這些都沒有了。”
刺以將手中的獸皮袋放下,立刻站起身來說道:“我去找狼澤,讓他把時間變成二十天,我們二十天一定能做出一輛弩車。”
眨眼間刺以就已經出了門,猴肅還從來沒有見過刺以動作這麼快的時候。
他拿過獸皮袋,才發現刺以在邊上磨蹭了這麼長時間,根本就沒有往獸皮袋裏面裝多少東西。
猴肅臉上露出一絲笑容,算了,裝得少,往外拿也更方便。
刺以來到狼澤家的時候,就看到狼澤和祁白正蹲在兩人房錢的牆根下,拿着大木勺攪拌着裝在陶罐裏的醬油胚。
從祁白第一次下醬,到現在已經快要六個月了,祁白每隔上一段日子就要翻一下醬胚,現在醬油終於差不多做好了。
狼澤這時才覺得這東西大概、可能、或許是可以喫的,因爲陶罐中散發出來的有些奇怪的鹹味,聞多了還真覺得挺香。
對於刺以的到來,狼澤沒有表現出意外,他帶着刺以進了自己家中。
狼澤房間的窗戶沒有封上,祁白在外牆可以將兩人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
對於刺以提出來的將每一臺弩車的工期時間延長,狼澤並沒有提出異議,他知道弩車的製作不容易,先前在窯場上提出來的十五天,也是思考過後,說出來得較長時間。
現在刺以正經來談,狼澤當然也不會爲難他。
只是刺以接下來的話,卻讓狼澤挑了挑眉頭:“你想讓猴肅成爲黑山部落的族人,這你問過他嗎?他同意了?”
刺以搖搖頭,這是他的私心,從他的工分中扣除一百分,讓猴肅成爲黑山部落的族人。
刺以的工分並不算多,因着他要跟在猴肅身邊學習製造武器,平時就不能參與部落的狩獵和其他工作,相比起其他族人一天可以賺兩個工分或者三個工分,他每天就只有固定的一個工分。
這個工分是祁白要求的,因爲刺以的這個工作,就跟部落中的外派員工一樣,不能他爲部落付出了勞動,部落卻什麼表示都沒有。
“其他族人都是用自己的工分換來加入黑山部落的資格,我爲什麼要爲你們改變規則?”
面對狼澤的問題,刺以只能沉默。
他並不擅長談判,能向狼澤提出這樣的要求,已經耗盡了刺以的勇氣。
但狼澤接下來的話卻再一次給了刺以希望:“每二十天一輛弩車,是你們必須完成的工作,但猴肅如果能給部落更多武器,部落會按照不同的工分交換,只要他能夠攢夠一百工分,我也會同意讓他加入黑山部落。”
刺以眼睛驟然亮了起來,他重重點頭:“我們一定會爲部落製作更多武器。”
看着刺以難得輕快的步伐,祁白轉身將下巴墊在狼澤的窗框上,絲毫不覺得偷聽兩人對話有什麼不對:“猴肅性格多疑,你覺得他能同意加入我們部落嗎?”
狼澤看着祁白露出來的小半張臉,只覺得心中柔軟一片:“不管他同意不同意,既然來到了黑山,就不能像他曾經作爲流浪獸人一樣,想隨便離開就隨便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