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梨看着棠露和棠雪身上的禮裙，心裏忍不住腹誹。
莊玉更是換上了一條上等絲綢做成的旗袍，頭髮也高高挽起，與她平日在家時的那副慵懶之態截然不同。
正中間坐着一位雍容華貴的老太太，頭髮斑白，但保養得還不錯，紅光滿面的，一看精神就不錯。
而她右手邊則依次坐着兩位和莊玉年紀差不多的貴婦。
棠梨心中猜測她們應該就是大伯母陳若梅和二伯母于素秋了。
大伯二伯倒是不在，應該還在外面忙。
幾個晚輩圍着老太太說說笑笑，好不熱鬧。
只是一看他們的着裝，棠梨就知道自己壞事了，有心想偷偷回去換一套，結果還不等她有所動作，莊玉就看見了她，當場驚叫一聲引起衆人注意。
“小梨，我之前不是跟你說過老宅的規矩嗎，你怎麼穿成這樣就來了！”
棠梨：……
尼瑪，這後媽可真是逮到機會就往死裏整她啊！
這一叫可真是妙極了，餐廳內瞬間鴉雀無聲。
就連棠秋林都微微變了臉色。
“小梨，在這兒不能穿得太隨意，快回去換身衣服過來！”棠秋林皺着眉對她說道。
棠梨點點頭，卻是一臉慚愧地看向老太太。
“奶奶，孫女初來老宅失禮了，望奶奶莫怪。”
棠老太太上下打量她一番，又看看棠秋林，心裏雖然生氣，但還是給了面子。
“雖是家宴，但也不能太隨性，若是讓外人看見，豈不笑話我棠家子女沒教養？趕緊回去換一身去，別在這兒礙我的眼！”
老太太是舊時代過來的人，說話古腔古調的，讓棠梨多少有些不習慣。
但她能說啥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於是老老實實拜過了老太太，然後扭頭就跑。
棠露貼心幫棠梨找說辭。
“奶奶別生氣，今天也怪我了，沒有提前跟棠梨妹妹交代家裏的規矩，這才讓她鬧了笑話，奶奶要怪就怪我吧。”
棠雪卻道：“她一向無拘無束不聽管教，就算堂姐說了她也不會聽的，堂姐幹嘛把責任都往自己身上攬。”
“就是，我看她就是故意的，就像她今天故意騙我喝苦丁茶一樣！”還在記仇的棠傑忍不住補了一嘴。
老太太越聽，越發不喜歡棠梨。
這孫女打小就被人拐走，在外面流浪了那麼多年才尋回來，怕是早染上外面的那些歪風邪氣了。
本來老三要帶那丫頭回來認祖歸宗的時候，她就有些不樂意，誰知一進祠堂就把上拜給老祖宗的香給弄斷了，這可是不好的預兆，即使南村後來向她解釋了前因後果，她還是覺得不妥。
這會兒一見，更覺得那丫頭不像她棠家人，如此隨性妄爲，日後必然要壞事。
看來得讓人好好調教她一番纔行，起碼也得把那丫頭的性子掰正。
凝神間，棠梨去而復返。
這回穿了一身稍正式些的禮裙，只是頭髮披散着，與那裙子顯得格格不入，十分不匹配，但總比剛纔那件家居裙好多了。
“平日在家就沒教她多學學穿衣打扮？看看她穿這一身衣服，像根剛出土的大青蔥似的，穿出去也不怕被人看笑話！”
棠梨：……
這老太太是看她不順眼，故意找她茬吧？這身衣服到底哪兒不妥了啊！
莊玉慢慢站起來一臉訕笑，“是媳婦的錯，等回去後，媳婦一定好好教她。”
棠秋林則是板着臉坐在一旁沒說話。
老太太說他的寶貝閨女，他當然不高興，但這是在老宅，老宅家風第一條就是百善孝爲先，凡是老太太說的話，任何人都不能反駁。
所以心裏就是再不高興，他也只能忍着。
一旁的大太太陳若梅見棠秋林不高興，忙起身打圓場。
“好了好了，大家都別愣着了，趕緊坐下喫菜，菜馬上就涼了！”
于素秋也笑着招呼道：“是啊，今天的菜可是請了福南宴的大廚來做的，要不是借了老太太的名頭，咱們哪裏請的動他啊，大家趕緊嚐嚐！”
短短一番話頓時哄得老太太笑逐顏開，一時間也顧不上找棠梨算賬了。
棠梨自顧自坐下來，只是這位置不太好，左邊是棠雪右邊是棠傑，讓她油然生出一種左右夾擊之感。
尤其正對面還坐着老太太，這情景，看起來屬實不太妙啊！
棠梨抿抿脣，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決定委屈自己一把縮起頭當鴕鳥，安安靜靜把這頓飯喫完就行了。
誰知剛夾了一道菜，耳邊突然又傳來了老太太的哼聲。
“站沒站相坐沒坐相的，到底是在外面流浪了那麼多年，渾身上下都散發着一股上不得檯面的小家子氣！”
棠梨一下子愣住神，擡頭看看老太太，又看了眼周圍人，一個個脊背挺得筆直，屁股也只坐了椅子的三分之一，於是趕忙照葫蘆畫瓢地調整自己的坐姿。
她不是拿老太太沒辦法，只是不想讓棠老爹爲難，不然早掀桌子走人了，這種窩囊氣，誰愛受誰受去，她可不慣着他們。
但一想到棠老爹，她就只能忍住。
倒是棠秋林看着棠梨一副畏手畏腳的拘謹模樣，心裏的火氣終是忍不住爆發了。
“行了，都是自家人，哪兒來那麼多有的沒的規矩，你們不累我還累呢，我姑娘想怎麼站就怎麼站，想怎麼坐就怎麼做，我棠家在鼎城也是數一數二說得上話的，誰敢在背後笑話我姑娘，我棠秋林饒不了他！”
這話一出，衆人臉色皆是一變。
大家都沒想到棠秋林會突然發火，畢竟剛剛老太太對棠梨發難的時候，他坐在那兒一句話都沒說，誰曾想現在卻……
聯想到棠秋林一直不得老太太喜歡，心思活泛的難免會覺得他這是在藉機向老太太倒苦水訴委屈，不約而同地看向了老太太的臉色。
老太太果然陰沉着一張臉，拿着筷子的手微微抖動着，隨即“啪”一聲把筷子扔了。
“棠秋林，你這是指桑罵槐戳我的臉，老宅家風第一條怎麼寫的，我看你是忘了個一乾二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