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天星看了時間,還有五分鐘就要開標,她快步走進電梯,直奔開標室。
可是到了開標室門前,卻發現大家居然都還沒來,門口冷冷清清,除了她之外,還有個老大爺。
開標室關着門,似乎裏面還有標沒有評完。
沈天星疑心自己是不是找錯了地方,特意看了一眼門牌號,又對了一遍標書上的開標地點。
沒問題啊,但其他人呢?
她看了眼和她一樣站在門口等待的老大爺,於是走過去問道。
“你好,大爺,這裏是xxx項目的開標室是吧?”
老頭有些戒備地打量了她一眼,有些冷淡地回答道,“是啊。”
聽到肯定回答,沈天星放心了一半,於是又多問了一嘴,“您也是來參加這個項目的?”
老頭的臉色更冷了,話都不說了,只是簡短地“嗯”了一聲。
沈天星碰了個冷釘子,有些尷尬,就沒再繼續搭話,退了回來,拿出手機,打算問一下李歡她們都什麼情況。
正巧這時,開標室的門開了,沈天星聽到裏面傳出一句“評標結束”。
然後,她和那個老大爺不約而同地走到門口。
“你們這場結束了是吧?”老大爺一開口就是老道又熟稔的語氣,“我們是不是可以進場了?”
主持人問了一句,“你們是哪個項目?”
“xxx。”
“xxx好像……”
主持人話還沒說完,突然就被原本在場的一個人打斷。
“這個評標結果我不認,我要提出質疑。”
沈天星剛走進來,打算交材料,就聽到有人要質疑,因爲前一場評標還沒散場,房間裏還留了不少人,沈天星看了看桌上留下的投標文件,估算出這個項目應該是有至少六家公司競標。
主持人似乎也見慣了這樣的場景,於是公事公辦地回答,“想要質疑的話,按照正規流程,提供書面材料,口頭質疑我們不受理。”
先前提出質疑的那個人直接就拍了一下桌子,“別跟我說走流程,我現在就直接舉報,中標單位和其他兩家供應商圍標。”
圍標就是指有多家,通常是三家供應商私下串通參與競標。因爲按照招標法,必須要有三家或者三家以上供應商參與投標,競標才成立,不足三家的,競標就取消了,也就是俗稱的廢標或流標。
所以爲了到手的項目不因這種原因被廢掉,很多公司都會聯合至少兩家其他公司參加競標。
按說這是違法違規的,但是這又是行業裏常見的灰色操作,招標方有時也心知肚明,只要不捅到明面上,大家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可一旦擺上明面,那就是大事兒了。當事者就會面臨的則是禁標三年,上黑名單等嚴重處罰。
所以這會兒沈天星看到有人當面捅出圍標的事,整個人都震驚了,頓時就覺得一個絕世大瓜擺在自己眼前。
果然,在場的人都安靜了,主持人臉色也極其精彩,他未必看不出這個項目是有人在圍標,只不過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但是有人這麼明目張膽說出來,他也沒法和稀泥了。
不僅是主持人,中標方也壓不住火了。
“既然他這麼說,那我也舉報,他們三家也是圍標。”
這走向,沈天星整個人都傻了。
六家公司,兩個圍標陣營。這叫什麼?全員惡人?還是大家都是小丑?
這種情況沈天星不是沒想象過,但是第一次參加競標就能親眼見到,只能說這瓜太大,竟不知該如何下口。
爲首的兩家公司的代表儼然已經撕破了臉,氣氛劍拔弩張,沈天星很懵,不知道這種情況下該怎麼辦,而且更重要的是,李歡她們還沒有來。
這麼想着,沈天星往門口看了一眼,發現門口站了一羣人身強力壯的陌生人。
再看了眼房間裏,不知何時,幾個評委都悄悄離場了,甚至主持人都不見了,只剩下她和那個老大爺這兩個無關人士,她突然覺得情況有點兒不對,準備叫上老大爺往門外溜。
然後門口待命的那羣人就衝進來,房間門一反鎖,然後兩幫人就開始火拼了,動手的動手,抄凳子的抄凳子。
沈天星何曾見過這種陣仗,整個人都嚇懵了。
我就是來投個標而已,這都什麼啊!
沈天星趕緊抱頭蹲在角落裏,而不遠處的老大爺也懵了,驚叫着,“我是評委,別打!我是評委。”
但是打紅了眼的兩幫人壓根就沒在意這兩個無關人士。
沈天星壯着膽子,去把那大爺拉過來一起蹲在角落裏。
“大爺您沒事吧?這,這場面,是評標中常有的事,還是……”
沈天星簡直被刷新三觀了,她想象裏的評標現場應該是高端商務的,再不濟也應該像論文答辯一樣,可現在這街頭火拼一樣的場面,她真的做夢也沒想到。
老大爺顯然嚇得不輕,嘴脣都哆嗦了,說話的語調也抖啊抖的。
“我參加招投標這麼多年了,這種場面我真是……頭一回見啊頭一回!這都些什麼倒黴玩意兒!”
沈天星看着這打紅了眼的兩撥人,怕得不行,“那我們是不是可以先報警?”
老大爺也回過神,“對對,趕緊報警!”
於是沈天星哆哆嗦嗦地摸出手機,剛撥了號,只見有兩個人正好打到他們旁邊,眼看凳子腿就要落到老大爺身上,沈天星下意識地用胳膊擋了一下。
登時,疼痛從手臂上傳來,手機也拿不穩,掉在了地上。
正打在一起的那兩人這才意識到場上居然還有外人,火氣滋滋地吼了一句,“你倆誰啊?”
那老大爺見沈天星爲了護着他,手臂捱了一下子,頓時火氣也上來。
“我是你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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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奕和李歡在開標室的門前等了許久,直到到了開標時間,也沒見沈天星的身影。
“沈天星怎麼回事?”連奕看了下表,然後吩咐李歡,“給她打個電話。”
李歡趕緊電話撥了過去,但是一直佔線。
連奕有幾分不耐煩了,還好因爲評委沒來齊,所以暫時推遲入場,不然沈天星真的就誤事了。
“啊——”
李歡突然想起來什麼似的,冷不丁“啊”了一聲,接着就面露難色。
“啊什麼?有話就說。”
連奕估計着這時候這個反應,應該就不是什麼好事。
果然,李歡囁嚅道:“開標地點臨時更改的事,我忘了跟沈姐說了……”
“……”看李歡嚇得哆嗦的樣子,連奕也懶得訓人了,“原地點是樓上409是吧,電話別打了,趕緊去樓上把人叫下來。”
“哦哦!”
李歡原本以爲自己會被痛罵一場,沒想到領導放她一馬,頓時感恩戴德,趕緊去叫人。
但沒走出幾步,就聽到紛亂的腳步聲,七八個保安也在往樓上趕,嘴上說着“409出事了”。
李歡攔住一個保安大哥,問道,“409出什麼事了?”
“說是打架鬥毆。”
那保安也沒多說就趕上樓了。
李歡一陣懵逼,打架鬥毆?
連奕也覺得有些奇怪,於是安排了其他人留在原地,自己和李歡跟上去看看。
上樓之後,已經一堆人圍在門口了,即便是隔着這麼遠,也能聽到裏面打鬥激烈,保安在外面又是拍門,又是叫喊的,壓根沒有任何用。
李歡跟旁邊的人問了一下,“裏面是怎麼回事?”
“好像是有兩家公司都來圍這個標,互相舉報對方串標,結果一言不合就打起來了,看這樣子是早就積怨已久了,這裏面打的呀……嘖嘖……”
連奕敏銳地先發現一個問題。
“沈天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