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那天一起去了那家備受好評的粥店，花了一個多小時吃了這頓飯，走的時候還把連奕送她的那幾朵蔫蔫的玫瑰落到店裏了，之後就冒着寒風去酒店入住，再然後就在酒店捧着手機追劇，該洗澡洗澡，該睡覺睡覺，一覺睡到大天亮，再趕飛機回q市。
簡直是乏善可陳的一個聖誕節，估計很快就會被丟到記憶的角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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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差回來之後，沈天星把手術提上了日程。
既然決定要手術了，勢必要住院，這種事瞞不了家人。
果然，她把要手術的消息告訴母親，當天下午，徐萍就坐着高鐵趕過來了。
預約好了手術日期，沈天星就去請假，連奕給她批了半個月，然後沈天星就去各種交接工作，一套流程下來無比順利。
手術很快就安排上了，辦理住院那天，徐萍陪她一起，住院的第一天是做各項術前檢查，調整身體狀態。
兩人安頓好之後，出來喫飯，經過隔壁病區的婦產科病房時，看到有一羣人圍着看熱鬧，還隱約聽到有女人的哭聲。
然後沒多久，是幾個男人爭吵的聲音，然後場面似乎更混亂了，圍在外面看熱鬧的人嘰嘰喳喳。
沈天星母女倆本沒想着停下湊熱鬧，但是這時，一個男人好像被人們推搡出來，罵罵咧咧地離開了，周圍的人都對那個離開的男人指指點點，面露鄙夷。
兩個護士恰好就站在沈天星旁邊不遠處討論着。
“還真有這麼不要臉的一家人，一看媳婦二胎又生了閨女，那一家子就再沒露過面，竟然是9歲的大女兒在醫院照顧親媽，等這男的再次露面，居然是要來離婚的，怎麼有這種畜生呢？！”
“都什麼年代了，還真當自己家有皇位要繼承？連其他產婦的家屬都看不下去了，差點都要動手揍他了。”
“對了，住院這麼多天，也沒見那女人的孃家人過來。”
“聽說她是獨生女，外地遠嫁來的，父母年齡都大了，受不得刺激，別說她不敢跟家裏說，就是說了，又能怎樣呢？但凡是孃家還有人，哪能被別人這麼欺負……”
兩個護士邊討論着，邊走遠了，其他看熱鬧的人也慢慢散去。
沈天星經過那個病房的時候，往裏看了一眼，那個女人坐在病牀上已經哭岔了氣，聲音嘶啞，身子一抽一抽的，她九歲的大女兒正站在牀前抱着她的胳膊也在哭，更不用說還有個剛出生沒幾天的小女兒，一屋子的哭聲，彷彿一場人間悲劇。
不知道爲什麼，沈天星突然心有慼慼。
婚姻到底是什麼？誰能保證眼前的良人不會有一天對自己露出可怖的獠牙？
徐萍也嘆氣，“早知道會是這個結果，當初還不如不結婚得好，要是她爸媽的看到女兒日子過成這樣，得心疼死。”說完，她看着沈天星，“雖然我跟你爸也總催你，但是我們希望的，不是讓你爲了結婚而結婚，而是希望你能幸福。雖然咱是年齡大了，但是咱也不能將就。”
“嗯。”沈天星點點頭。
不知怎麼的，她就突然想到了連奕。
她能感覺得到，連奕想追她的意圖不可謂不明顯，就差直接說出來了，而她對連奕也不能說沒有好感，之前一直拒絕是因爲中間還彆着一個霍司敬讓她無法死心。
現在霍司敬的問題徹底不存在了，接受連奕無疑是最好的安排的。
連奕是她的理想型，她曾無數次想過，如果沒有霍司敬，她肯定會對連奕一見鍾情，而現在，她確實對連奕有好感，連奕也表現出想要追求她的意思，這本應該就是水到渠成，也許她再不會有這樣的機會了。
但是她還是猶豫。
尤其是看到了別人的糟心婚姻和悲慘結局，她愈發害怕，怕自己有一天也會步那些人的後塵。
儘管她覺得這在連奕身上極大概率不會發生。
都說結束一段關係是需要勇氣的，但其實開始一段關係，也同樣需要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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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院的第二天，就是沈天星做手術的日子了，她前一晚緊張得幾乎一夜沒睡，雖然不管是醫生還是護士都告訴她不用緊張，小手術而已，但一想到腦袋要鑽個洞，她就能感覺到自己後腦勺好像已經開始灌風了。
沈天星本以爲會像電視上那樣，自己躺在擔架車上，被一羣護士簇擁着推進手術室，結果她發現她真的是想多了，現實是她是自己走到手術室的，而且手術室裏空蕩蕩，就一個醫生在裏面。
看到沈天星有點僵硬地點頭，那醫生還大咧咧地安慰她，“小手術，不用緊張，張主任給你主刀，妥妥的。”
沈天星還是僵硬地點頭，不知道是緊張還是嚇的，三叉神經更疼了，連帶着有點兒犯惡心，心臟咚咚咚地劇烈跳動着。
“醫生，我有點兒噁心，想吐……”沈天星一緊張了就容易犯惡心。
那醫生好像對此也很有經驗，“你是緊張的吧？多大的手術，把你嚇成這樣……沒事兒哈，深呼吸，張主任一會兒就過來了。你先躺上去，我給你吸會兒氧，保證一會兒你就不緊張了。”
沈天星依舊控制不住的緊張，雖然按照醫生建議地做了，但心裏還是懷疑，吸氧能管用嗎……
結果剛插上氧氣管沒有幾秒鐘，她整個人就沒有意識了。
好像是睡着了，在做一個非常長非常長的夢，但是夢裏一片模模糊糊，沒有什麼情節，和以往做夢的感覺不太一樣，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不是夢。
好像自己是一枚種子，被埋在土裏，周圍一片黑暗，但是並不冰冷，她也沒想着要破殼，就覺得這麼暖暖地躺在土裏也挺好。
後來她隱約聽到有人在叫她，地面開始鬆動，陽光從上面透下來，剛開始只是一點亮光，後來就變得越來越刺眼。
她本能地想鑽回到土裏，但是周圍彷彿地震了一樣，土崩瓦解，陽光越來越刺眼，然後在陽光周圍還飄着兩片陰影，叫着她的名字。
沈天星這才渾渾噩噩地意識到，自己不是種子，而是個人，剛纔感覺到的地震其實是現實中有人在推自己。
意識開始慢慢迴歸，她睜不開眼睛，只能眯開一條縫，即便什麼也看不清，但也知道剛纔叫她的人好像是媽媽。
她在哪兒？
哦，對了，在醫院，好想要做手術來着……
我怎麼睡着了？不是說吸氧嗎？那手術到底是做了還是沒做？不會是還沒做吧？
感覺到媽媽好像在和什麼人說着什麼，然後就不再推她了。
沈天星趁機又閉上眼睛，在心裏催眠自己——
趕緊睡，趕緊睡，睡着就不害怕了，要動手術就趕緊的，我就要當個種子埋到土裏，誰也別來打擾我。
然後，她就又失去意識了。
等她再次醒來的時候，和上次被人叫醒時的渾渾噩噩不同，這次她的意識是清晰的。
媽媽依舊坐在她牀邊，讓她一瞬間就想到從小唱到大的兒歌《世上只有媽媽好》，歌詞說的一點都沒錯，果然有媽的孩子像個寶。
感覺到沈天星醒了，徐萍湊上前，問道，“你醒了？覺得怎麼樣？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就是有點頭暈，還有點兒噁心。”沈天星的聲音有些虛弱沙啞。
她知道自己這下是真的做完手術了，現在想來，之前被叫醒的時候估計就已經做完手術了，只不過那時自己意識還不清醒。
徐萍舒了口氣，“你做完手術之後一直昏睡，醫生說一般10來個小時就能自動醒來，但你睡了16個小時，所以醫生就讓我把你叫醒。”
“哦。”
沈天星現在回想起來，當時自己在手術室裏碰到的醫生可能就是麻醉師，說是給她吸氧，但是她很快就沒意識了，恐怕那也根本就不是氧氣吧……
醫生也太有經驗了，唬人一套一套的。
大概是剛醒的緣故，沈天星覺得頭暈噁心，意識雖然是清醒的，但是眼前一直眩暈，而且從剛纔開始，她就發現自己視野模糊，她本以爲是剛睡醒的緣故，但是醒了一會兒也完全沒有好轉，於是徐萍趕緊叫來了醫生。
“這是正常的術後反應，畢竟是開顱手術，有些腦積液還在裏面，可能會影響到視神經，引起眩暈噁心，我已經在你傷口處埋了引流管，讓那些積液往外排一排。”
聽了醫生的話，沈天星的心放下大半，但是難受還是真的難受，暈得根本不想睜眼。
而恰巧就在這時，一個護士進來問了一句，“29號牀沈天星，有人來探訪，說是你同事，你這邊能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