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霽沒聽清寒情的喃喃自語,趁他愣神,一掌將其拍到對面磚牆上,另一手一轉,指尖化出一把細針,密不透風地向寒情刺去!

    而寒情彷彿好無察覺,低頭盯着手指上的血滴,緩緩張開嘴,舔掉。

    雲霽動作一滯,一陣寒意頓時衝上脊樑骨,眼前這幅畫面無疑給她造成了極大的衝擊。

    這人、這人怕不是有什麼怪癖吧!

    血腥味進入脣齒的一瞬間,寒情整個人一頓,擡起頭來,面對即將把他紮成篩子的細針,瞪大了眼——

    “唰——”

    寒情眯着眼看着被冰片封住、近在咫尺的針尖,緩緩看向尚未收回手的雲霽,乾笑一聲。

    “那個,你要不先收起來?”

    見雲霽面色仍寒,寒情忙道:“你先聽我解釋!”

    雲霽盯了他片刻,瞥了一眼被他方纔情急爆發仙力,凍出一層冰碴子的衣袖,放下手,針卻還在空裏懸着。

    雖然他似乎恢復正常了,不過這人不知道什麼毛病,還得提防。

    以及方纔他對她的血……

    寒情鬆一口氣,一揮手將一把細針收在手裏,順道瞧了一眼手上殘留的血痕,深深嘆了口氣。

    “不用那樣看着我,你誤會了,我當然不想殺你。”

    寒情將針裹成一束,扔到雲霽手中。

    雲霽皺眉,並不相信寒情的話。此時頭疼隨着寒情恢復正常已經散去,雲霽估算着寒情的實力,雖說應當比傳聞中強了不少。

    但不知爲何,他方纔沒有用那日輕易將她魔氣妖力封住的法子。

    “況且,現在吧,如果你死了,我也活不成了。”

    雲霽一時沒聽明白:“什麼叫你也活不成?”

    寒情一笑:“那個等會兒再說,不過……唉,弄得這麼狼狽,我也不好意思說打賭是我贏了。願賭服輸!”

    雲霽皺眉:“所以?”

    “我願賭服輸,喏,我的籌碼。”

    雲霽伸手接過寒情扔來的東西,那東西飛起落下時帶起一串“叮鈴鈴”的響聲。

    雲霽剛心說他這賭真是自導自演,她只想和這帝君再無瓜葛,然而還未說出口,眼前卻突然恍惚。

    頃刻漫天花瓣飛舞,人影攢動。而所有人視線的焦點,有個模模糊糊的倩影。然而片刻間,一陣強光閃過,畫面消失。

    雲霽下意識閉上眼,然而眼睛並無刺痛。她再睜開眼,看向了手裏的東西。

    在寒情眼中,雲霽不過是晃了下神:“這東西叫落華鈴,是過去天界一個小桃花仙的,那小花被貶來凡界,這東西一直在她師父手裏。”

    他將雲霽手中捏着的銅鈴轉了轉,露出雕刻其上的“落華”二字。

    “落華……”雲霽突然一頓。

    寒情笑道:“既然三生是三生鎖,說不準這‘華’就是指落華呢。”

    華燈綴夜,玉入鬼門,三生祥瑞,水宮無道。

    原本只是懷疑,但云霽現在算是確定,寒情定然是與離愔合謀,在天兵眼皮子底下把她運出了夭妄灘。

    如此說來,寒情應的確並非完全聽命於天君。

    “怎麼樣?這籌碼足夠吧?”

    雲霽冷笑一聲:“你還有事沒說完吧。”

    寒情笑容一滯,輕咳一聲,似乎有些難以啓齒。

    但隨之,他像是飛快攻略了自己,語氣苦惱中透着欠揍:“跟你直說吧,我方纔不小心吃了你的血,你的魔氣現在在我體內出不去了。呃……也不算毫無辦法,只是再徹底去除之前,必須得隔段時間補充點你的血,穩住那點魔氣,否則我可能會爆體而亡。”

    雲霽瞪大了眼。

    什麼叫去除起來困難?什麼叫補充點她的血?作爲魔氣的主人她爲什麼不知道這麼麻煩!

    “胡說八道!”

    “我認真的。”寒情攤手,“雲霽,血是你流的,這事毫無疑問你要負責。我要是死了,你麻煩只會更大。”

    他這話的確沒錯。

    那麼大一個寒情帝君若是真的因爲魔氣爆體而亡,任誰都會懷疑到雲霽頭上。到時她恐怕真的成了人人喊打的魔尊了。

    ……晦氣!

    雲霽越想越氣,狠狠瞪了寒情一眼,徑直消失在巷子裏。

    要血自己來找,她可不管。

    窄巷中只剩下寒情一人,而他絲毫沒有跟上去的意思,笑着搖頭:“這人有些意思。”

    輕快的語氣戛然而止,寒情腦海裏又出現了那個和他相似、卻邪惡異常的聲音:“她不相信你,你是天界的人。”

    寒情垂下眼,輕輕晃了晃頭:“再正常不過。”

    “那保持現狀,豈不更好?讓她自生自滅,我們繼續做要做的事。你沾上了魔氣,怎麼樣?是不是強大至極?你可以得到更多,變得更強大”

    寒情臉色陡然變冷,彷彿喚起了骨子裏的千年堅冰。

    “在她眼裏,你是天君的人,若她知道了所有的真相,她會如何看你呢?”

    “你閉嘴——”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你怨不得我,你知道該怨恨的是誰嘻嘻嘻……”

    寒情神色漸冷,冒出白色的寒氣,身旁的石牆上飛快爬上了霜花。

    ……

    雲霽握着落華鈴,慢慢地向弦朔閣方向走。

    除了寒情那所謂血的事情,其實麻煩事還有一樁,便是之前在林中,難保寒情是否聽到她與屬下交談。

    這關乎雲霽的另一重鮮有人知的身份。

    雲島是當下三界第一的神祕勢力,不依附與任何一方仙域,無數門徒遊蕩三界之中,無處不在卻又無影無蹤。

    雲霽正是雲島主人。

    雲島坐落於島,以島爲名,以汀分堂。青霧、霜嵐、絳靄、蒼露四汀,分別專精入魂、探聽、迎戰、製藥。入魂、製藥維持生計,探聽、迎戰壯大力量。

    由於雲霽身份以及其他零零碎碎的緣故,如今知道雲島實情的人甚爲稀少。連離愔都不知道,她其實是雲島的主人。

    不過看寒情的反應,他似乎並未對雲島的方向產生懷疑。

    雖說目前雲島和寒情從未有什麼交集,也沒有交好或交惡,不過寒情畢竟是天界的帝君,雲島一向避之不及。

    雲霽低頭思索,忽然意識到前面吵嚷一片,擡頭一看,一見鋪子前圍了不少人。

    “官爺您看!這就是那個賊留下來的東西!”

    “又是桃花?這賊好生奇怪。你家丟了什麼東西?”

    珍寶坊門口,老闆正對着查案的捕快哭天搶地。

    只是珍寶坊珍寶無數,家底豐厚,在大多數人眼中,這類人的笑話一向是最大快人心的,由是圍觀百姓多數指指點點看笑話。

    落井下石這種事,無論凡界仙界,都從來不罕見。

    雲霽覺得沒意思,不緊不慢地繞過那羣人。

    一回弦朔閣,宿螢站在窗邊盯着桌子,聽見動靜,燙手一般甩張紙條給雲霽:“寒情帝君送來的。”

    飛來的紙條擋住了宿螢的臉,雲霽伸手接住,展開一看——

    “記得對我負責。七日見。”

    雲霽一愣,什麼?負責?

    她怔了片刻,回頭一瞧宿螢,正盯着她看,往常沒什麼表情的臉上多了濃濃的欲言又止。

    她盯着雲霽衣衫上殘留的斑斑點點的血跡,以及因打鬥而稍顯不整齊的衣裝,那神情彷彿世界觀被刷新了好幾遍。

    雲霽伸出一隻手去,看着宿螢轉身上樓一氣呵成。

    再度低頭看了一眼滿篇值得誤會的字眼,雲霽緩緩握拳,那紙條受不住巨大的壓力,劇烈抖動下化爲湮粉。

    “寒、情、帝、君——”

    七天後取血就直說!不要給她這種奇奇怪怪的東西!!

    ……

    “阿——秋!”

    寒情揉揉鼻子,背手大搖大擺地往前走。

    “定是小魔尊收到本君的信了。”

    “她一定是想殺了你……”

    “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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