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惡塔外,白晝時分的天色比夜晚還要漆黑,血腥氣與幽靜的寺廟格格不入。雲霽壓□□內蠢蠢欲動的魔氣,皺眉看向四周。

    “我追來時就是這樣。”

    紋凊臉上全無血色,身上衣袍幾處破損,傷口滲着血,嘴角也有血色痕跡。

    “七八個蒙面人把鏡邑帶走,我沒攔得住。”

    雲霽看向紋凊欲言又止的神色,沉聲問了一句:“知道是什麼人嗎?”

    紋凊似乎很猶豫,但如今狀況由不得拖延,心一橫:“藏鴉!他們的匕首上有藏鴉的標誌。”

    宿螢與暘啓臉上濃濃難以置信。

    霏羽小聲問:“藏鴉是什麼呀?”

    “一羣該死的劊子手。”雲霽倒不是很驚訝,從剛纔起臉色便很陰沉,深吸一口氣,“是三界最厲害的殺手組織,神出鬼沒,組織嚴明,從來不幹好事。”

    雲島有“天下第一藥”之稱,而藏鴉則被成爲“天下第一殺”。

    雲島製藥入魂爲生,雖然神祕,但風評不差,扶持天賦異稟之子,懷揣舉世不聞奇藥,剷除奸諂獰惡之徒,避世海島之上。

    然而藏鴉卻是個徹頭徹尾的殺手勢力。如同鬼魅一般於三界穿梭,很難尋得蹤跡。不論好壞年齡地位身份,藏鴉刀落之地必血濺三尺,鮮少失手。無人知曉藏鴉究竟爲何要殺這些人,也不知到底從哪裏冒出來這麼一羣心狠手辣又實力高強的殺手。總之藏鴉過處,流血漂櫓。

    兩個勢力皆是在三界夾縫中隱世而存,同雲霽一樣,藏鴉主人的身份不爲人知。兩個勢力誕生時間相近,曾經不少人懷疑兩個勢力出自一人之手。然而云島與藏鴉自誕生起便如生死仇敵般對立,雲島中“絳靄”一汀便是專門爲了對抗藏鴉而創立。藏鴉同樣派出無數殺手針對雲島門人,雙方之間皆有折損,樑子越結越深。

    方纔襲擊天道衛大營的就是他們,如今又跑來這裏殺人。

    雲霽蹲下身察看了幾個被星移石傳送到這裏的人。方纔他們追到這裏,看到遍地屍體,有些人昏昏沉沉站在屍體中間,灰濛濛的東西從他們體內被吸到鎮惡塔中。

    好在阻止及時,那些人都沒死。然而之前便躺着的人就徹底沒救了。除了衣着骯髒的百姓,還有幾十身着僧衣的僧人七歪八斜地倒在地上,皆是形容枯槁,被吸成人幹。胸口致命一刀,血流了一地,還未乾涸,腥紅可怖。

    雲霽猜測那些百姓大概是被抓進天道衛大營的中毒者。藏鴉的人將其殺害,再扔到這裏給鎮惡塔當養料。

    宿螢方纔查看了一圈,凝重道:“沒有那個住持。”

    鎮惡塔的門緊閉,洶涌的惡念從其中瀰漫出來,雲霽感覺與龍文真君那幾個鼎爐很像。只是那些私藏偷取的惡念與面前這座鬼氣森森的塔相比,實在小巫見大巫。

    “鏡邑和塵願被關進塔裏了,我嘗試過,進不去。”紋凊咳嗽兩聲,袖子上出現斑斑點點的血跡,霏羽看了心中一緊,緊張地挨在他旁邊。

    紋凊擺手:“我沒事。藏鴉的人把他們丟進去後就不見了,青一霜一去追,還沒回來。塔裏面不知道有什麼,得想辦法救人。”

    話音剛落,青一霜一便落在了雲霽身邊。青一道:“他們似乎只想趕快甩開我們,沒追上。”

    “先不管他們。”雲霽幾步走到鎮惡塔門前,緩緩推門。

    與上次來到此處相同,塔內再次爆發出一股吸力,裹挾着裏面濃稠的惡念想要將雲霽拖入其中。

    宿螢見狀,幾步上前拉住雲霽的手臂。

    鎮惡塔不似方纔對紋凊那樣排斥,反而吸力增強,欲將二人都吸進去。

    然而暘啓和暗衛們皆被彈開。若非雲霽二人在門口有所遮擋,恐怕也會如紋凊一般被震傷。

    “我們兩個進去,你們守住外面,給那些人解毒。”

    時間不等人,說完,雲霽與宿螢對視一眼,紛紛放鬆了對吸力的抵抗,頓時被拉進了塔門。

    然而在進入的一瞬間,雲霽瞥見一個青色的影子飛快趕到她旁邊,背後傳來紋凊驚慌的喊聲:“霏羽!”

    雲霽一驚,想都沒想便要將霏羽推出去,然而還未等她碰到霏羽,眼前已被黑暗籠罩,濃濃惡念包裹過來,她全身一陣刺痛,失去了所有感覺。

    ……

    在感受到周遭環境變化的一瞬,宿螢睜開眼睛警惕地打量四周。

    塔中很暗,只有高處窄窄一扇窗透出昏暗的光。她正站在樓梯上,層層階梯蜿蜒曲折,她一時沒分辨出來究竟在第幾層。

    她並未如雲霽一般感到疼痛,只察覺出鎮惡塔內佈下迷陣。此刻她身邊空無一人,應當是被迷陣分開了。

    進來前她察覺到霏羽似乎也跟着她們進了塔。雖然不明白她爲何要如此,但宿螢清楚,以霏羽的修爲置身塔中,恐怕危機四伏。

    宿螢確信周圍一片寂靜,握緊霜苒,悄然泄出一絲仙力。

    仙力溢出的剎那,宿螢聽到耳邊傳來細小的聲音,下意識舉劍揮去。

    “轟——”

    石塊碎裂一地。宿螢卻沒有鬆氣,一躍至樓梯扶手上,向後一揮。

    嘰裏呱啦的人聲伴隨石塊落下臺階的悶響響起。宿螢這才發現,樓梯兩側的牆上,雕刻了形形色色的浮雕。有人有獸,似乎是在記錄什麼故事。她方纔,就是劈碎了兩塊突然攻擊的浮雕。

    而現在,一眼望不到頂的高牆上,無數隱沒在黑暗中空洞的石雕眼睛一齊木然看向了宿螢。與之呼應的,無數張嘴開開合合,發出或低沉或淒厲的聲音,如同魔音繞耳。

    面對如此詭異景象,宿螢神色不變,依舊目光清冷,緩緩舉起霜苒。

    速戰速決,然後去救人!

    ……

    霏羽貼着石壁,專心聽着石壁中傳來的聲響,一步步向前挪。

    行至一處岔路,霏羽眯眼,歪頭想了片刻,毫不猶豫地決定了方向。

    她似乎並不在鎮惡塔中,倒像是人爲開鑿的地道,通道漫長寂靜,她那一向聽不見聲音的腳步在這裏清晰可聞。每至一個岔路便有照明的火把。火把中燒着黑乎乎的油,霏羽聞了聞那惡臭的氣味,覺得像是屍油,整張臉都皺了起來。

    經過了岔路,沒走幾步,霏羽突然聽到有聲音靠近,四下看看,“嗖”一下躲進了岔路的陰影裏。好在這裏漆黑,完全看不到這裏藏着人。

    緊接着,腳步聲混雜說話聲才經過了岔路。霏羽吐吐舌頭,心有餘悸的拍了拍胸口,兩個人腳步匆匆,舉着火把着急忙慌地過去,完全沒注意霏羽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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