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幾日,雲霽雖覺得身上無事,卻拗不過寒情覺得她有事。

    他實在是被雲霽嚇到了,上一刻還生龍活虎的人,直接一悶頭暈過去滿臉黑氣,倒也怪不得他這麼小心。

    只是這傢伙居然連她出雪園都不讓。

    甚至雲霽悶得不行想翻窗溜去園子後面的冰山,被寒情人高馬大一個擋在窗前,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偏偏這個讓她陷入如此境地的人甚是得意,說自己高瞻遠矚,防患未然。

    爲此,雲霽一整天沒有和他說過一句話。

    寒情守在院外對欺夙哭訴:“我這是爲誰好啊?你看看她,是不是很過分?她不會真的不理我了吧?我是不是該去哄哄?”

    欺夙打個威風八面的哈欠,一爪把他拍回院裏。

    白癡!

    “篤篤篤!”

    雲霽眼皮稍稍擡了擡,瞧見寒情笑嘻嘻地站在窗外。

    她把手裏書冊翻了一頁,不冷不熱收回目光。

    寒情見這樣不成,片刻竄到內室外,把珠簾掀起一個縫隙,探頭進來。

    “小魔尊?”

    “帝君有何貴幹?”雲霽頭也不回。

    她早就察覺寒情在院子周圍轉來轉去,就等着他什麼時候才下定決心過來。

    至於手裏的書,記載了極北寒天的風物誌,本來是在認真讀的,此刻已經成了擺設。

    寒情湊到她背後,彎腰去看她手裏的書:“書那麼好看?有我好看嗎?”

    雲霽對他可憐兮兮的語氣波瀾不驚,也沒擋開他湊過來的腦袋:“帝君要把我囚在房裏,我自然要找點事解悶。”

    寒情伸手抽書,被雲霽一把按住書角。

    雲霽合上書,略微偏頭似笑非笑對寒情道:“所以寒情帝君,你來找我幹什麼?”

    寒情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臉,耳朵一燙,原本自如佯裝的諂媚頓時化作外強中乾的淡定。

    他順着雲霽的話往下說:“本君好不容易把魔尊騙到這來,自然要好生看管,時不時地過來瞧瞧,你有沒有跑掉。”

    “如果我跑掉了呢?”

    “自然是抓回來,繼續關押。”寒情嘴角早已控制不住弧度,“不過,本君不會讓你跑掉的。”

    雲霽臉色淡淡,略微挑眉,指尖輕輕拂過寒情的下巴。

    感受到他全身像是被燙到似的一抖,雲霽滿意笑了:“魔尊不想跑,魔尊要佔了帝君的仙居做老巢。”

    眼看寒情的脖子上也爬上了紅意,雲霽志得意滿。

    稍微一逗就面紅耳赤,誰不喜歡呢?

    寒情直起身子,看向別處:“咳,你身體還有沒有不舒服?”

    轉移話題,看來是認輸了。

    雲霽指了指窗外:“早就好了。所以什麼時候帶我去冰山,你不是有東西要讓我看嗎?”

    寒情點點頭:“現在正好,那走吧?”

    ……

    極北寒天上住人的地方僅佔很小一部分,整個北面都是連綿不絕的冰山凍土。

    這裏的冰已然不是那些晶瑩好看的脆弱樣子,不知有多厚的冰層已經呈現了模糊的黑色,似乎一隻隨後會張開深淵大口的巨獸。

    “跟在我後面。”

    寒情帶着雲霽向冰山的深處走。這裏杳無人煙,冰山怪狀嶙峋,路過冰崖向下望,隱約能看到倒豎的冰刺。

    若是在這個時候不小心腳滑,後果大致應是給單調多年的冰面添點鮮豔顏色。

    “這裏最好不要用仙法騰空,很可能會失效。”

    寒情的意思是,即便是他這種修爲,也不會倖免。

    雲霽心裏好奇逐漸提高,她意識到寒情要給她看的東西,興許很有危險性。

    冰山裏藏着的,無非就是關在冰洞中,或是凍在冰裏。她此前從未聽說過關於極北寒天冰山的消息,也就是說,這東西算是個隱祕。

    雲霽兀自想着,沒留神前面寒情突然停下腳步,一頭撞了上去。

    明明沒走多快,撞得卻不輕,雲霽捂住鼻樑,倒吸一口冷氣。

    她剛想問爲何停下,然而定睛看向前方,寒情順着她的力道向前一撲,突然整個人傾倒向前,掉進了前方的深淵。

    隱約還能聽到一聲越來越遠的驚呼。

    掉……掉下去了?

    那下面都是冰錐啊!

    “寒情!”雲霽心中大駭,頓時冷汗滿頭,腦海裏已經臆想除了一百八十種血肉模糊的死相,伸手想夠,然而腳下一滯。

    低頭一看,才發覺腳下不知何時已被冰霜攀附,將她的雙腳凍在了冰層裏。她試着動了兩下,冰層絲毫不動。

    雲霽察覺了不對勁。

    冷靜下來想想,寒情怎麼可能被她一撞就掉下深淵,而且她雙腳絲毫沒有察覺被凍住,也不正常至極。

    想到這裏,她擡眸一瞧,面前已經變作虛幻迷離的冰面。

    冰面倒映她的影子,藍色、黑色與金色交織,她舉起手又放下,冰面中的她卻保持着舉手的姿勢,冷冷地盯着冰面之外,猛地伸出手,砸向了困囿住“她”的冰面。

    雲霽趁勢而動,濃濃水汽在極寒之地瞬間化作冰霧,水柱凍成冰錐,狠狠刺向周遭如鏡陣般的冰面。

    冰面如蛛網碎裂,模糊的影子凶神惡煞做最後的掙扎,雲霽耳邊一聲“咔嚓”,冰面轟然碎裂。

    再睜開眼時,她已然身處黑洞洞的冰洞。

    不知是沒有光亮還是何故,整個冰洞呈現漆黑之色,瀰漫一股森冷的可怖,冰壁上是嶙峋的波紋,彷彿幽幽大口,而她正被大口吞在肚裏。

    ——有魔氣。

    不是惡念,而是與她體內相同的,但深邃濃稠了數倍的魔氣。

    腳下沒有被凍住,雲霽向前走了兩步,就在這時聽到上方傳來聲音,她猛地擡頭,在看到頭頂冰面出現裂縫的一刻,飛快往旁邊騰躍。

    下一刻,頭頂漆黑冰面轟然碎裂,一襲熟悉的霜色衣衫從中鑽出,穩穩地落在地面。

    雲霽的心回到了肚子裏,縱是知道他不會出事,也總歸是擔心。

    “怎麼回事……小心!”

    寒情之後,雲霽突然聽到他落下的那個裂縫中傳來嘰嘰喳喳的聲音,似笑似哭,有尖銳也有哀頓,彷彿要從耳朵鑽進心口寸寸蠶食。

    雲霽感覺體內魔氣猛地活躍起來,看了一眼寒情,見他面色陰沉,就知是他又換了人格。

    寒情手中握着一柄長劍,雲霽曾在凡界見過一次虛影,不過那次被她攔下,這回纔算是正式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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