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雲霽第一次在把脈的時候完全控制不住雙手的顫抖。

    於是她連按幾次都沒能看出寒情到底是什麼脈象,中了什麼毒,活着還是死了。二話不說先施針穩住他的心脈,直到明顯看到他胸口尚有起伏,纔再次找到自己的呼吸。

    她看了看寒情的臉,沒有殘留下任何霧氣中的東西,他就像是睡着了一樣,沒有痛苦神色,甚至連脈象都只像是睡着了。

    她輕輕摸了摸寒情的臉,除去手感不錯之外,光滑潔淨,沒有異物殘留。臉上沒有青紫或是別的顏色,一切正常。

    雲霽疑惑,到底是什麼東西?

    冷靜下來細想,這機關顯然是宿逢留下來的。他前面設了那麼多道關卡,層層篩選讓他們看到了卷軸與鬼門盤,若此時再整什麼致命的毒霧,那豈不是白忙活一場。

    但寒情爲什麼倒地不起?

    難道東西入口了?沒被嚥下?

    她毫不猶豫去扒他的嘴,這人也不知什麼毛病,牙關像是生鏽似的。按了幾下人中,依然沒有反應。

    他那張臉雲霽還是挺喜歡的,要是硬掰破相就不好了。

    雲霽思索着,習慣性取出幾根針在手中轉圈。

    針風在寒情臉邊來回剮蹭,卻甚是嫺熟的不會碰上。

    寒情手心漸漸滲出一層薄汗,脖子也悄然泛出熱意。

    只不過雲霽如今全部心思都在霧氣上,對此渾然未覺。

    快速想了想,不知究竟是什麼還是不要貿然施針。雲霽保持跪坐姿勢,再度湊近了寒情的臉,手指意外碰到了他的脖子。

    “誒?怎麼出汗了……”

    話音未落,她突然看到寒情睜開的眼睛,僅僅一瞥,那其中流轉的目光彷彿比天雪山頂最潔淨的雪更加透亮,昳麗到不真切。

    下一刻,他輕輕擡起頭,吻住了她。

    溫涼的脣觸到再加深的短暫過程,雲霽頓時懵掉的腦袋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毒沒入口,放心。

    然而緊接着,這個安定但煞風景的想法就被寒情輕輕按在她後腦勺的手驅趕到三界間隨便一絲雲霞之外。

    他伸出另一隻手摟住她的腰,雲霽的姿勢逐漸從跪坐變成整個人趴在他的胸口。

    急促的呼吸交錯在這片冰冷的暗室燃燒,方纔落入水中沾溼的衣料還未乾透,被二人身體散發的熱氣點燃,氤氳淡淡曖昧的潮溼。

    雲霽的手指漸漸扣緊了寒情的鎖骨,感受他溫柔中透着一絲青澀,在她脣齒間肆意妄爲地舔舐。

    這個冰室將每一寸聲音放大,包括脣齒摩擦間那令人臉紅心跳的聲響。

    雲霽慢慢退開半寸距離,看着完好無損、嘴脣水光潤澤的寒情。

    這麼近的距離,她清晰能夠看到寒情纖長濃密的睫毛,他看着她的眼神比任何時候都要專注,裏面彷彿容納了汪洋,火熱的海水將她包裹,翻起驚濤駭浪。

    他的神色比這兩日任何時候都要輕鬆,就好像是突然想通了什麼。

    “你……”

    話一出口,又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寒情突然露出了他這兩天第一個真心的笑容。他坐起身,把她輕輕按入懷中,再次低下頭,將吻印在她已經變得柔美嬌豔的脣上。

    ……

    “所以你沒事?”第三次從擁吻中擡頭,雲霽伸手擋住他再欲靠近的脣,終於問出了這個緊要的問題。

    寒情在她指尖一吻,點點頭:“沒事。”

    雲霽微怔,然後眼睛一瞪:“你剛纔唬我?”

    “沒有,沒有。”儘管此時雲霽的眼神毫無威懾,只有眸光流轉中的明媚萬種,寒情依舊保有十足的求生欲,“的確是暈了片刻,不過很快就清醒了。”

    “有沒有哪裏感覺異常?和平時不一樣?”

    雲霽握住他的脈搏,除了因爲一些曖昧旖旎的緣故快了些,和平時並無差別。

    “我沒感覺。你若是不放心,回頭我向離愔問問那霧氣。宿逢是光明磊落之人,耍陰招害人應是不會的。”寒情由她拽着手腕,親暱地蹭了蹭她的臉。

    “從進山起便是各種陷阱,這叫什麼磊落。”

    雲霽嘀咕一聲,從他身上起來,撿起被冷落許久、隨意扔在地上的鬼門盤,又拿起卷軸:“顧遇要守的應當就是這兩樣東西,既然……有人知道了這裏,再放在這裏,恐怕不安全。”

    寒情臉上因她的離開閃過一絲失望,只不過比起原有的喜悅實在不值一提,且隨風消散。

    他低頭不知饜足地舔了舔嘴脣,擡頭時已是正色:“鬼族事關重大。算算日子,從宿逢上次阻止鬼族捲土重來起,已過去兩千年之久,恐怕足夠他們再籌謀一次了。”

    二人一致決定將鬼門盤和卷軸帶走,至少先給宿螢與離愔看看,再考慮下一步處置。

    鬼門盤和卷軸被收起的瞬間,冰室的另一邊被憑空劃開一道小門,從外面投進清透的光亮。

    與此同時,被迫沉寂許久的仙力與妖力再度奔涌在丹田經脈之中。

    雲霽感慨宿逢與曳蝶陣法的出神入化,與寒情一道穿過小門。這又是一條新的地道,兩側圍着的不再是冰壁,而是繪滿了各色壁畫的石壁。

    從雲霽的方向走過,壁畫的順序是反的。饒是如此,看過卷軸的二人也能輕易明白,壁畫上畫的正是宿逢從找到鬼門盤,再到後來阻止鬼族的經過。

    不同的是壁畫上多了許多細節。宿逢離開幽都後再見到小鬼王昧玄,她的身邊多了一道紅色的人影;幽都中的鬼兵周身,有濃濃的黑氣籠罩。

    一看到那黑氣,雲霽頓時直覺,那黑氣指的就是魔氣。

    “有垢念參與。”寒情低聲道。

    壁畫不算多,在看到第一幅找到鬼門盤的壁畫時,地道也到達了起點位置。

    只不過讓雲霽和寒情投注視線的,既不是第一幅壁畫,也不是隱藏在雪中的出口。而是——

    “蕭瑕?!”

    灰頭土臉的少年倚在牆根處,緊閉着雙眼,臉色發青。

    雲霽握住他的手腕,片刻後重重鬆了口氣。

    “只是昏過去了,這裏太冷,有些寒氣入體,沒有大礙。”

    寒情看了看四周,沒有發現別的痕跡:“他怎會在這裏?”

    然而還未等雲霽回答,出口再度傳來了輕微的聲響,像是腳步聲。

    對視一眼,雲霽將蕭瑕護在身後,寒情眸光一閃,整個人的氣息彷彿融進了積雪,轉瞬間,所有雪花悄然轉向了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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