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好像是這麼久以來顧遲延第一次正眼瞧他。
“既然你登門了,那有些話就該說清楚。安初是我的愛人,”顧遲延淡淡開口:“從今往後,若是他少了一根汗毛,無論是不是你所爲,我統統都會算在你的頭上,所以你最好祈禱他長命百歲,健康平安。”
顧森卿身體劇烈的抖動,他也不清楚自己爲什麼要發抖,既不是恐懼也不是憤怒,或者是兩者都有,讓他分不清箇中味道。
“好啊,好啊,”他眼睛滿是血絲,憤怒已經讓他面目全非:“真不愧是我的兒子,真孝順啊!真孝順!”
“你的兒子在十八年前就已經死了。”顧遲延冷笑:“我,是你的仇人。”
顧森卿擡頭看着顧遲延,整個人抖的厲害,他也不想,可是他控制不住:“你就連父子之間的場面關係都不屑於假裝……”
“送客。”顧遲延摟着安初的肩膀轉身,直接打斷。
顧森卿站在原地,眼睛佈滿血絲,顧遲延的背影就像是一堵高牆,上面滿是鐵刺烈火,自己只有走近一些就會遍體鱗傷。
究竟是什麼時候他們之間變成這樣。
又是什麼時候,自己引以爲傲的兒子變成了如今人人畏懼,怪物一樣不可觸碰的王者。
等他回過神,莊園的影子已經在日落中漸行漸遠。
被這麼一鬧,安初一時不知道該怎麼緩解尷尬的氣氛,他髒兮兮的被顧遲延帶到房間裏,捏着手指頭偷偷瞧他。
金主爸爸有點嚇人。
他抱着胳膊盯着我……好像要訓小孩。
果然,顧遲延提着他的後脖領將人在手底下饒了一圈,悠悠開口:“你是趁我不在偷偷去菲律賓挖泥礦了?”
胳膊上有的地方已經幹了,弄的癢癢的,安初暗戳戳的扭了扭:“……我是去採樣了,我要化驗土壤成分往水塘裏種植物……”
“我是窮的僱不起人還是弄不起設備?用得着你親自下去?”
安初低着頭小聲嘟囔:“他們不知道什麼樣的好……”
“不會請專業的人來嗎。”
“多麻煩……”安初還想繼續犟嘴,後知後覺的意識到對方是自己的金主爸爸,不能得罪,連忙改口:“對不起我錯了,下次不會了!”
大丈夫能屈能伸!
下次還敢。
顧遲延好氣又好笑,莫名覺得自己養了個特別有自己主意的小壞狗。平時地上有水坑自己都要抱着生怕它着涼,結果小壞狗偏偏趁自己不在偷偷出去滾泥坑,滾完了還非死鴨子嘴硬說自己是迫不得已。
淘氣的小壞狗總要喫點教訓,顧遲衍脫掉外衣挽起袖口將他提進浴室,伸手就要脫他的衣服,安初瞪大眼睛一把抱住自己磕磕巴巴道:“我,我自己洗就好。”
“頭髮脖子後背都要結塊了,你確定自己能弄得乾淨?”顧遲衍也不強迫,鬆開手站到一旁。
“那我可以叫別人幫忙啊,你是大老闆,怎麼能讓你動手”
顧遲衍眼底浮起笑意:“屋裏伺候的大多都是姑娘,有的都沒談婚論嫁,你能叫她們來?還是說你準備讓那些三四十歲的阿姨幫你?”
“我”安初自知理虧,男女有別確實怎麼都不合適,他本來想說可以找馮管家幫忙,但轉念一想馮管家是這個莊園的管事,怎麼能來伺候自己洗澡。
可怎麼着也不能讓顧遲衍幫他啊雖說都是男人吧,但他們掛着夫妻的名頭就有些奇奇怪怪。
“我自己可以。”安初不開心的噘嘴:“反正不要人幫忙。”
“不要人幫忙也行。”反正醉翁之意不在酒,顧遲衍點了點他的額頭:“你需要答應我,一直到莊園竣工,你都不可以湊上前去搗亂。”
“我沒有搗亂!”
“嗯?”顧遲衍把他摸得透透的,表情變得有些嚴厲,安初縮縮脖子小聲逼逼:“那我三天去一次一週,一週去一次總可以了吧。”
“不可以。”顧遲衍說:“你有任何要求都可以告訴馮管家,也可以通過監控查看建造的情況,就是不可以靠近。”
“那我遠遠的看?”他暗戳戳試探。
“不行。”
“好吧。”安初悶悶的,心道反正你那麼忙,我自己偷偷去你也不會知道的。
顧遲衍捏着他的下巴讓他直視自己:“答應就要做到。如果你偷偷跑過去,我就把你養得那些小東西都殺了喫肉。”
顧遲衍彎腰靠近了幾分:“而且外面有監控,你的小動作我都知道。”
安初睜大眼睛,萬惡的資本主義!!!
壓榨勞動力還限制工薪階級自由!
“你慢慢洗,我叫人送洗澡的東西給你。”顧遲衍出去關好門,留安初自己憤憤不平的踢空氣。
不去就不去!
哼!
哼哼哼!!!
一個小時後,安初擦着頭髮走出房間,天已經黑透了,天氣很好隔着天窗能看到滿天的星辰。他走進客廳的時候顧遲衍正在和馮管家商量什麼事。
見他來了,顧遲衍將文件合上遞給馮管家:“這件事以後再說,去準備些喫的。”、
“你怎麼知道我餓啦。”安初坐到沙發上,眼巴巴的看着桌子上的水果:“我可以喫嗎?”
“就是給你準備的。”
聞言安初小豬似的悶頭喫水果,沉默了片刻,顧遲衍突然問:“你想去上學嗎?”
“嗯?”安初擡起頭,眨了眨眼又低下頭搖頭:“不想。”
“爲什麼不想?”顧遲延溫聲道:“你不是總覺得在家很無聊,上學會很有趣。”
安初連快低進盤子裏,往嘴裏塞裏一大塊西瓜小聲說:“就是不想。”
顧遲延嘆了口氣:“安初今年十八了。”
安初皺着眉,渾身上下都炸着小刺,好像下一秒就要抱着盤子跑路:“學校教的東西我都會,哥哥所有的課本都給我準備了,我不需要上學。”
“我可以直接將你送進研究院,繼續讓你研究植物。”
聞言,安初眼睛亮了一瞬,隨即又被長長的睫毛蓋住,隱藏在後面叫人看不分明:“我不想去。”
“先生,晚飯準備好了。”僕人的聲音適時響起。
顧遲延還要再說什麼,安初已經騰的站起身,屁顛屁顛的跑過去:“開飯啦~”
顧遲延嘆了口氣,起身什麼跟上。
什麼事都急不得,慢慢來吧,現在這樣已經很好了。
“你明天準備做什麼。”顧遲延在他身邊落坐,看着興奮外露笑容靦腆的安初敲了敲桌子。
“喫飯,睡覺,看書,”他想了想,補充道:“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再刷一遍回家的誘惑。”
“……”
“不會無聊嗎?”
“不會呀,很有趣的!怎麼會有人覺得鹹魚無聊呢。”安初咬着餃子心滿意足的眨眼:“再說啦,我很習慣一個人噠。”
顧遲延收回視線,沉默了片刻,道:“明天起你和我一起去公司。”
“嗯?”鹹魚懵逼。
“那裏比家裏更有趣。”顧遲延聲音中帶着不容拒絕的威嚴,安初嘟着嘴,心道:果然天底下沒有免費的午餐呀,自己明天就要開始上班賺生活費了……
他咬着勺子,最後掙扎了一下:“雖然我收了你的錢吧,可這種事也要講究你情我願的,我先說明哦我不想做銷售,也不想做祕書……”
“?”
“那種天天出去跑業務的我不行。”他認真思量:“最好可以坐在辦公室,沒人打擾我工作的那種。”
“……誰說我是讓你去打工的?”顧遲延簡直不能理解他的腦回路:“你是我的愛人,只要過去玩就好了。”
安初一臉純善:“可是言情小說裏面,霸總都會讓自己的老婆去給自己當祕書,還瞞着所有人,開啓一段辦公室禁忌戀情!”
然後女主被惡毒女配欺負,霸總將女主一把拽進懷裏高傲的宣誓:這是我的女人,誰敢動她就是跟我“楚天霸”做對!
楚天霸換成顧天霸也不是很違和嘛~
顧遲延無語:“讓你失望了,我並沒有那種惡趣味。”
“哦。”安初乾巴巴的應了聲。
可惜了可惜了,這種戲碼多好呀!
安靜了幾分鐘,他還是按耐不住內心的好奇:“那我在公司裏要假裝不認識你嗎?”
“……不用。”
“那我要叫你老闆嗎?”
“……不需要。”
“那我要……”
“安初,”顧遲延一個頭兩個大,忍不住打斷他飄的越來越遠的思緒:“你什麼都不用做,你只要開開心心的玩就好,我是爲了給你解悶才帶你去,不是爲了滿足你臆想出來的那些我的特殊癖好。”
安初眨眨眼,不說話了。
搞的他還有一丟丟小小的感動。
不過就那麼一丟丟。
芝麻大的一丟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