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落在傘上的聲音很微弱,她以爲這是毛毛細雨。
“走着吧,”顧星洛低聲說,“再陪我走一次。”
凌晨的時候,青昭的街道非常安靜。
甚至沒有多少24小時營業的門店。
馬路上非常寂靜。
顧星洛跟在江言琛的身邊,她起先還是有些僵硬地抓着江言琛的手臂。
後面——
他會在每一個有積水的地方提前提醒她。
然後停下來等她。
顧星洛覺得這姿勢有些不太舒服。
江言琛又適時地提醒她:“那你牽着會不會好一點?”
顧星洛剛剛邁過一小灘積水,突然冷不丁聽到他這一句。
一陣清涼的風攜着如霧的雨絲拂面而來,她微微一激靈,心口彷彿震盪了一下。
她向來敏感。
第一直覺,是他在自然而然地給她一個順理成章的臺階下。
顧星洛鼻尖澀然,像是想要尋求答案,“可以嗎?”
“嗯。”
黑暗中,他的聲音低沉。
她看的很模糊,卻仍然能夠準確的找到江言琛的手在哪裏。
有一點反光綴於黑夜,他今天戴了一隻手錶,玻璃的錶盤折射出了光芒。
顧星洛猶豫了很久,終於把手遞過去。
他的掌心溫熱、乾燥。
只是很輕的牽着她。
她的手一動不敢動,略顯得幾分僵硬。
火車站廣場外面這條馬路是一條老街,路總是不太好走,她幾乎不會走這裏,四處都是亮着燈牌的招待所,斑斕的光一閃一閃,總讓人覺得不太安心。
可這會,她卻好像什麼都看不到。
也不擔心,不害怕。
她感受到他手心的溫度。
甚至能聽到他很輕微平穩的呼吸聲。
顧星洛有一種回到多年前的錯覺,不論風雨,不論去哪兒,他總在她的身後,爲她亮起一束光,照亮回家的路。
雨後的空氣很清新,混合着泥土的味道,拂散了悶熱,甚至有些涼爽。
顧星洛卻覺得——自從今天回到青昭市,總覺得心裏壓着一塊石頭,而現在她終於可以鬆懈下來喘一口氣。
她甚至在心裏默默地希望——這條路還能久一點。
再久一點點。
到樓下的時候,樓道門口還亮着那種八-九十年代的燈泡,又是老樓,格外有滄桑電影感,顧星洛的視線終於又清晰了一些。
“你……”
剛想開口說話。
卻看到江言琛收起了雨傘。
而他右邊的肩膀被雨淋溼了。
雨的確很細,卻也耐不住走回來的這一條路,他故意走的很慢。
“不礙事。換下來明早就幹了。”江言琛察覺她的視線,溫聲說了一句。
“好。”顧星洛走在前面進了樓道,聲控燈亮起來,牆上貼着的斑駁的小廣告頗有年代感。
江言琛拿出鑰匙,動作很輕的開了門。
出乎顧星洛的意料,家裏還留着兩盞壁燈,光線非常暖。
顧星洛回頭看了看江言琛。
他說,“我睡客廳。”
顧星洛低聲應了一句,默默走進他的房間。
那臺鋼琴,就在房間的最中央,存在感極強。
江言琛跟着進來。
他個子高,空間瞬間有些逼仄,顧星洛坐在牀上,江言琛是拉開了衣櫃,從裏面翻找到兩件乾淨的t恤和短袖,“換上睡。”
江言琛的房間裏也亮着一盞壁燈,像是他叮囑過唐阿姨的,專程給她留的燈。
顧星洛把房門關上,換了他的衣服。
江言琛個子高,這應該是他高中時的衣服,一直洗乾淨了掛在這。
那個時候,江言琛的衣服似乎只有黑白兩種顏色。
她身上穿了一件他的黑色t恤,已經到了大腿下面一些,像一條寬鬆的短裙。
衣服上,殘留着很淡的洗衣液的清新味道。
顧星洛也沒穿短褲,躺在牀上,留着那一盞壁燈沒有關。
她微微側過頭。
旁邊就是江言琛的書桌。
書桌上還擺着那個相框。
顧星洛心裏澀澀的。
房間不大,很安靜。
顧星洛其實不太困,但醞釀着睡意。
因爲從小彈鋼琴,本來對聲音就很敏感,她聽見有一道很輕微的開門聲,似乎是唐阿姨起來了。
“回來了嗎?”唐筠的聲音壓得很低,有些倦意。
“回來了,她睡了。”
“那就行,我等會多做一點早飯,你讓星星也喫點,我看這孩子這些年沒照顧好自己,看着比以前還瘦了,星星她就是不愛說話,”唐筠說,“星星是個好孩子。”
“知道的,”江言琛說,“我會照顧好她的。”
顧星洛躺在牀上,睜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她聽着唐筠在廚房裏忙活了一會,然後像是出門了。
顧星洛靜默地躺了一會。
江言琛房間裏的門是不算很透明的玻璃門。
過了好一會。
顧星洛爬起來,把牆上的壁燈關掉了。
她有些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又彷彿是回到了回淮川前的那個不眠夜——
她坐在牀上,拋起硬幣。
郝佳米告訴她,你有這個想法的時候,其實你的答案已經確定了,只是你不敢而已。
那個時候的她,就像賭博。
賭他有沒有在淮川。
顧星洛在心裏默數着。
浴室那邊傳來很輕的水聲,幾分鐘後停了,然後是開門聲。
再然後,他的腳步近了。
像是停在了她的門前。
“咔噠——”
開門的聲音非常的細微,顧星洛閉上眼睛,佯裝自己睡了。
江言琛以爲燈壞了,但他走過去一看,燈的開關是被人人爲關閉了。
顧星洛睡覺一直有留燈的習慣。
他走到她的牀前。
顧星洛在裝睡,她並不知道這一次自己僞裝的如何。
她只是努力的讓自己平穩的呼吸。
但還是敏感的嗅到,空氣微潮,夾雜着一些沐浴露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