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胸口急速起伏,漆黑的眼睛逐漸露出隱藏的暗紅色,那是實驗體要異化的徵兆,甚至就連他的頸側也出現了藍色的鱗紋。
張卯的臉憋成了絳紫,兩隻腳蹬踹幾下,喫力地警告:“m001,我命你放開我。”
餘縱的瞳孔緊縮成了針尖狀,手上紋絲未動,他咧開嘴,惡劣的笑:“掐死了你,就能徹底斷了念想。”
張卯盯着男人頸側,紋路浮現出了淺藍色,根部嵌在他的皮膚裏。
是鱗片,居然是鱗片!
這是他第一次看見餘縱在水裏之外的地方長出鱗片!
這是不是證明,他能夠在陸地上展現出和水中一樣強大的實力!不,甚至更強。
張卯的大腦被這一設想充斥着,忘了死亡的威脅,竟然哈哈笑出聲。
這樣的表情餘縱太熟悉了,每次這個人有新的研究發現都會這樣。笑聲鑽進耳朵裏,像是無數根針刺刮過耳膜,餘縱的腦海中一片混亂,唯一的念頭就是掐死他,掐死他。
笑聲卡在喉間,求生本能的驅使下,張卯開始不斷拍打餘縱的胳膊。
他感覺自己的肺部在灼燒,好不容易汲取的一點空氣,又被那隻大手給輕而易舉的遏制住。
張卯的智商高於常人,十幾歲就加入了研究所。藉着父親是研究所的高層光輝,他一路平順,從未被實驗體這樣對待過。
“餘……餘……縱……”
“殺了我……你也別想活……”
瀕死的五官上再次露出瘋狂的笑,他的眼睛裏倒映出餘縱身後剛剛趕來的羅俊明。
羅俊明舉起控制器,“把張博士放了!”
電遊走於全身,餘縱的身體劇烈抖動,他緊咬着牙依舊不肯鬆手。視線變得模糊,掐着人的手也變得無力。
張卯只覺得脖子上一鬆,身體就落到了地上。猛然吸入空氣刺激着咽喉,他捂着胸口咳嗽了好一會兒。
“羅隊,停下吧,張博士已經得救了。”攸關抓着羅俊明的胳膊,上一次電擊他也跟着暈了過去,這是他第一次親眼看到餘縱遭受這樣的折磨,眼底的仇恨強烈到讓自在場的人顫慄。
“不能停,直接把他電暈,他現在很危險!”有研究員強烈反對。
羅俊明看向後背拱起,跪在地上的高大男人,心裏生出幾分憐憫。他閉上眼睛,壓在按鈕上的手指鬆開。
抖動的身軀砸到了地上,攸關跑過去,輕輕拍了拍餘縱的肩膀:“還好嗎?”
一顆又一顆汗珠沿着餘縱的鬢角砸到地上,他眼底的暗紅色毫不掩飾的暴露在攸關面前。
攸關被那雙眼睛看得害怕,移開的視線停在男人脖子上。
鱗片和皮膚的結合處是一條黑色的線,不到三秒,“黑線”和藍色鱗片成了肉色,與皮膚融爲一體。
他手指動了動,考慮到餘縱的自尊心可能不希望自己被人扶起來,於是退到一邊,從身上摸了好一陣也沒找到衛生紙。
哦,忘了在末世。
餘縱從地上爬起來,身上的肌肉痠軟無力,陣陣發麻,走路的步子有些虛浮。眼看這就要摔倒,前方一輛車橫掃而來,在他面前停了下來。
一個女人從車上下來,黑髮碧眼,是個混血兒。而她身上最明顯的特徵卻是露在半指手套外的手指,手指上是異於人類的尖利指甲。
居然是個變異者。
女人急躁地走到餘縱身邊,焦急地詢問什麼,攸關離得太遠了,聽不清。
“250那個女人是誰?”攸關呼叫完系統,就在腦海中搜索劇透內容,發現還真有這個女人的身影。
一筆帶過的描述中提到,這個女人是現目前唯一放養的實驗體,她參加了獵鷹基地的物資搜尋團,專門負責與其他隊員一起尋找物資。
最重要的是,她也是爲餘縱傾倒的人之一。
叫什麼來着?
250:【陳亞沙】
對,叫陳亞沙。而之所以她是實驗體中的例外,是因爲她的父親是獵鷹基地的安全部的最高執行長官。
眼下提前出場,大概率是因爲羅俊明的任務延遲完成,餘縱沒有按照指定時間被送回基地的緣故。
陳亞沙癡迷的看着餘縱的臉,汗水沾溼了他的頭髮,襯得眼睛尤爲深沉。她清了下嗓子,關心道:“我扶你吧。”
餘縱越過她,身體靠着牆壁的支撐一點點的往前蹭。轉過牆角時,他看見攸關離開的背影,自嘲一笑。
這是被他的態度惹煩了,連假裝關心都不願意了。
餘縱坐下來,腦袋靠在牆上緩慢地調整呼吸。手指剛壓到腿上,另一隻手更加柔軟的手落在他的手背上。
餘縱把手拿開,眉心蹙了蹙。
陳亞沙對這份冷淡習以爲常,把漂亮的頭髮別到耳後,“我之前的提議你考慮好了嗎,就是我們結婚的事情。”
哐噹一聲,攸關手裏的水壺摔到地上。
結婚???
他用力掏掏耳朵,仔細一聽,裏面鴉雀無聲。對,剛剛肯定是幻聽。
撿起地上的水壺擦了擦,擡眼就見一雙纖細的筆直長腿立在那裏。順着往上,是一張明豔的動人的臉。
好吧,看來不是幻聽。
他把水壺拿進去遞給餘縱:“我猜你可能會口渴,就去裝了一壺水過來。”
攸關尷尬的抓了抓後腦勺,看着一臉平淡的男人催促:“看着我幹什麼,接一下啊。”
餘縱這才擡手拿過水壺。
熱水的溫度穿透水壺,溫暖着他的手心,他擰開瓶蓋仰頭喝了一口。
陳亞沙盯着男人滾動的喉結,眼神中說不出的繾綣,心中情動,顧不上還有外人在場激動地勸說:“我爸爸答應我了,只要你跟我結婚就能獲得自由,我們自然結合生下的孩子,也會作爲基地最寶貴的財富。餘縱,基地已經在尋找合適的男性作爲繁衍載體了,與其被逼迫和陌生同性結合,爲什麼不選擇一個對自己更有力的對象呢?有我爸爸在,誰也不敢再在你身上動刀子。”
攸關心裏咆哮,難怪劇透說陳亞沙一出現就自稱是餘縱的未婚妻,原來中間還有這些事。
從理性的角度來說,眼前的女人的確是餘縱暫時擺脫困境的最佳選擇。可是感性來說,攸關不希望餘縱強迫自己做不喜歡的事。
啊啊啊,太難抉擇了。
“你能不能讓我們獨處一下?”陳亞沙聽不見餘縱的回答,以爲是因爲外人在場他不好意思,有點跋扈不耐的盯着攸關。
攸關剛要走,餘縱就開口了:“你留下,我們之間沒有獨處的必要。”前一句是對攸關,後一句是對陳亞沙。
陳亞沙不高興,“你什麼意思。”
“你想像猴子一樣被人圍觀交|配是你的事,我沒興趣。”餘縱蓋上水壺,將其放在凳子上,“至於孩子,陳大小姐想得太多了,我不會跟你結婚。”
“餘縱!”陳亞沙沒想到他說話這麼直白難聽,臉上一陣青一陣白,“他們不會圍觀,他們只是檢測我們的數據。”
“有區別嗎?”餘縱厭惡實驗室,厭惡研究員,更加厭惡自己的一切被迫袒露在他們面前。
他始終相信自己是個人,一個有血有肉,有尊嚴的人。
攸關縮了縮脖子,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誰知道陳亞沙還是將矛頭指向了他,“你難道喜歡男人?像他這種?”
餘縱從來不接別人遞來的入口的東西,她聽說每次張卯給他喂藥,都是把人放倒後強灌的。
可是剛剛那個人遞來的水他直接就喝了。
這不對,不正常。
“關我什麼事?”攸關指着自己一臉懵逼,他只是個單純的喫瓜羣衆好嗎。
陳亞沙狠狠剜了他一眼,緊張的盯着餘縱的臉,心裏其實覺得他有些不知好歹,“餘縱,你爲什麼要這麼死板呢?是,他們的研究方式的確有些過火,但這是爲了全人類。你想想,如果人魚的祕密徹底解開,人類中的變異者越來越多,我們這一羣體的地位就會得到提高。而你我這樣爲他們做出過傑出貢獻的人,會受到他們的愛戴和擁躉。”
餘縱寡淡一笑:“所以你的目標是成爲另一個羣體的領主,而我只是你的踏腳石。”
“我沒有!”餘縱的話戳中了陳亞沙的部分心思,她僵硬着臉堅決否認,“你不能這樣想我,我是喜歡你的,你一直都知道!”
“對,但我已經拒絕過你兩次了。”餘縱根本不會顧及女生的面子,嘴毒地說,“陳大小姐的臉皮這麼厚,應該不介意我拒絕第三次吧。”
陳亞沙的臉徹底白了,眼底是濃濃的失望和不甘,“拒絕我你會後悔的。”
“是嗎。”男人似笑非笑,態度很是無所謂。
陳亞沙轉身,狠狠撞了一下攸關的肩膀,她尖利的指甲刮在牆壁上,留下三條深刻的痕跡。攸關摸了摸大概有一釐米深,頓時打了個哆嗦。
還好剛剛陳亞沙是拿眼睛剜他。
要是換成指甲,他現在已經死翹翹了。真,用生命在喫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