攸關以爲自己聽錯了,一臉不確定,“你認真的?”

    “當然。”餘縱挑眉,以爲他怕了。

    張卯把人弄來,不過是想用溫水煮青蛙的方式讓他麻痹,繼而接受這個承受體。他面不改色的觀察着,發現攸關的臉皮抽了抽。

    攸關調整呼吸,推着小推車擡腳往外走,臨出門前還回頭衝着餘縱眨了下眼,“等着。”

    門在身後合上,看左右沒人,他一蹦三尺高,拳頭在空中揮了幾下。

    終於可以有肉吃了!!!

    研究所的食堂很快就飄出肉香,這種事一般只發生在過年。

    只見一道清瘦的身體,手忙腳亂地在廚房一通操作,做了個簡單的白水煮肉,起鍋後撒上珍貴的鹽,回去那一路上的肉味引得走廊裏的人頻頻回頭。

    再一次踏入研究室,男人仍舊在鍛鍊。燈光灑在他的臉上,汗珠泛着晶瑩的光從兩塊胸肌間滾過。

    攸關停下,踮起腳將臉湊到投喂窗前,“我把肉煮熟了,給你遞進來?對了,你沒忘剛剛的話吧?”

    餘縱不明白他爲什麼去而復返,幽深的眼睛染上探究,“沒忘。”

    “太好了,我喫得少,分一點點就好了。”攸關說完用剛剛從食堂順來的紙袋裝了一塊部位最好的肉放進去,是今晚小宿舍的宵夜。

    餘縱將他的行爲看在眼裏,猛地拽掉跑步機的安全開關,跳下地闊步走去,他想靠近一點好看清青年是真傻還是裝傻。

    攸關正好端着剩下的肉過來,費勁兒的塞進窗口。

    餘縱眉梢微動,這個人難道看不出來自己根本不想配合?運動後過速的心率讓他臉上泛着紅,呼吸急促,眼睛越發黑亮。

    攸關撓了撓頭,“還是不想喫嗎?”

    餘縱彎下腰,和下方的人平視:“你叫攸關,對麼。”

    “你居然記住了。”攸關笑得很開心。

    餘縱兩隻手突然撐在玻璃上,發出一聲悶響,兇相畢現,“帶着你的肉跟張卯交給你的任務一起滾,我不會喫你們的任何東西。”

    很早之前的餘縱不是這樣的,餓極了他也會盼望食物,可是那些人一次又一次在他的飲食里加入藥劑,然後隔着玻璃欣賞他各種各樣的醜態。

    後來他拒絕再進食,只有在體能無法支撐的時候纔會被強行制注入營養劑。

    而眼前這一幕,無疑和之前那些惺惺作態,想用正常食物引誘他的畫面重合了。

    運動帶來的餘韻消失了,餘縱的呼吸卻沒有減緩,他的眼睛不知不覺間泛起血絲,可是他僵硬的姿勢在告訴攸關,他在剋制情緒。

    我就知道主角最棒棒了。

    攸關不知道他的情緒爲什麼波動,只要不發瘋就萬事大吉。利索地把肉端回去,“謝謝你的肉,我會好好喫的。”

    餘縱:“……”

    “還有,我真不是張卯的人,我是你的迷弟。”攸關幾乎把臉貼在玻璃上,“不信你看我的眼神。”

    餘縱:“滾。”

    “收到。”攸關毫不猶豫,一去不回頭。

    剋制的情緒和無法剋制的拳頭通通打在了棉花上,餘縱身體裏那股躁鬱宣泄不出,眼睜睜看着青年消失在閉合的金屬門後。他如困獸般在囚禁室中暴躁地走來走去,最後又上了跑步機,將速度開到最大。

    攸關氣完主角後神清氣爽,幻想着今晚打牙祭的畫面,一轉彎就碰見了沉着臉走來的張卯。

    攸關定住,還算鎮定的打了個招呼。

    “誰讓你給他喫熟食的!”張卯劈頭蓋臉就是一頓,他實在無法理解攸關的腦回路,“你在研究所待了三年,不會不知道應該投喂生肉。”

    攸關知道他最看重什麼,專挑他的軟肋戳,“從前那些飼養員的餵養成果你也看見了,餘縱從來沒有配合過。眼下你既然希望我接近他,就放心讓我用自己的方法去處理。我保證,能讓他乖乖聽話。”

    這麼叼的話居然是我說出來的。

    攸關越說越自信,“等到我能掌控他的情緒,他還不是任你們捏扁搓圓?”

    張卯:“你知道我想讓你做什麼?”

    “我又不傻,你之前不是已經暗示過了麼。”攸關不好明說,他真的害羞。

    張卯繃緊的身子放鬆下來,露出還算溫和的神情,“你知道就好,你先讓他信任你,對你建立依賴,再慢慢灌輸犧牲精神,讓他甘願爲實驗做貢獻。”

    這不就是pua嗎。

    太不要臉了。

    攸關臉上笑嘻嘻,“放心,我一定好好辦這件事。對了博士,我聽說其他變異者可能會被安置在各個小分隊裏,那餘縱呢?”

    “餘縱的事情我正在考慮。”張卯推了推眼鏡,“其實只要能按時讓我們抽取樣本,他留在外面才能更大的發揮自我價值。你有什麼建議嗎?”

    “我當然沒有。”攸關不敢越界,一臉乖順,“一切看博士你的意思。”

    張卯其實對攸關的自作主張很不滿,眼下來看,這人還是有點分寸的。

    送走了瘟神,攸關終於可以回宿舍了。下樓時,有人突然後面衝出來,險些把他撞下樓梯,好險才護住手裏的肉。

    那人沒有道歉,神色慌張,臉色蒼白,肩膀微微顫抖。經過時,攸關看見他眼尾很紅,應該剛剛痛哭過。

    到了宿舍,所有眼睛帶着精光注視着站在門口的青年。

    滿滿一大盆子肉,堆得冒尖了。

    沒有多加調料品的肉略有腥味,可着對於每天只能啃列巴喝素湯的人來說,是珍饈,是無與倫比的美味。

    王秋天手拿着一根棒骨,啃得滿嘴油,還不忘關心哥們兒後來又發生什麼。

    攸關言簡意賅,說完榮一金後,假裝八卦地問羅俊明,“榮一金還有親人嗎?”假設餘縱殺了榮一金的妹妹,按照那時候餘縱的行事風格,榮妹妹應該是從事科學研究的。

    羅俊明撕了塊肉塞進嘴裏,含糊說,“有,只是知道的人不多。”

    一聽這語氣賀歡歡就知道其中有故事,連忙跑去門口要關門。外面擠滿了人,都在聞他們屋的肉味望梅止渴。賀歡歡故意晃了晃手裏的大肉塊,那一雙雙眼珠子隨着肉塊轉動,險些被合上來的門撞上鼻子。

    “榮一金剛開始是兵團的人,那小子耐力強,體能過關,本來是個好苗子。他唯一的妹妹身體不好,基地的情況你們都知道,醫療資源有限,而且是向高層傾斜。爲了治療他妹妹的病,他自願提出進入研究所參與活體研究。”

    攸關吃了兩塊就膩着了,聽完後更加不好受。

    以後還是對榮一金好點吧,前提是他嘴巴得放乾淨,他可不是逆來順受的原主。

    ——

    半夜,躺在窄小的牀上,眼前是一片漆黑,瞭望塔燈光從窗簾外晃過,讓本就閉目假寐的攸關更加沒有睡意。

    這是他來這裏之後,第一個可以安睡的夜晚。幾天前,他們還在縮在破敗的玻璃培育室裏,外面是數不清的喪屍。

    “250,世界結局改變我真的能回家嗎?”

    【騙人我死機。】

    “……”

    攸關在心裏嘆了口氣,翻身望向地上,王秋天身下墊着薄褥子,身上什麼也沒蓋。而其他人此刻也都睡着了,鼾聲此起彼伏。

    躺得腰痠背痛,索性去了陽臺。

    從這裏可以眺望到研究所最高的那棟樓,很模糊,只依稀一點白影。夜裏的基地並不安靜,兵團外有很多居民還在活動,也有一兩個隊伍剛從外面執行完任務回來,正穿過操場。

    正想回去,震耳的防空警報突然拉響。

    攸關回頭,和衣而眠的隊員們都起來了。

    羅俊明沒有被吵醒的疲憊之態,明顯已經熟悉這種狀況了,他穿鞋的動作一頓,看着一臉呆愣的青年,“你沒睡?”

    說完擡手示意攸關聽他說,“你和王秋天在宿舍好好待着,外面有任何聲音都不要出去。”

    “出什麼事了?”和攸關的提問一起響起的,還有羅俊明的對講機。

    對講機裏聲音急促,“有實驗體跑出來了,快集合去研究所救援!”

    安奇一邊扣皮帶一邊說:“怎麼會,就算跑出來了那些研究員手裏不還有控制器?”

    “控制器沒用,他們根本沒戴頸環。”

    羅俊明的話音剛落,另一個名叫許佳節的隊員說,“是c區那些怪物?”

    “羅隊,那餘縱呢?”攸關拉着羅俊明,羅俊明甩開他的手,“我不知道,記住我的話,鎖好門窗。”

    等兵團的救援趕到時,研究所一片血腥,逃脫的研究員和高層正躲在某一棟樓裏。

    李鑫良握緊手裏的搶,心驚肉跳地扯住賀歡歡的衣服,“歡姐,死了這麼多,到底跑出來多少個。”

    賀歡歡拍開他的手,“我哪知道,別說話,跟上。”

    這次事態嚴重,出動了兵團裏一半的隊伍。王暘跟羅俊明碰頭,雙方都沒有好臉色。兩支隊伍戒備着走入研究所一號大樓,大樓裏鴉雀無聲,如同死寂的墳場。

    另一邊,攸關和王秋天裹着被子坐在地上,死守着大門。

    臨走前,羅俊明給他們留下一臺對講機,並且一直維持着打開狀態。他們可以實時接收到那邊的消息,方便應對。

    對講機滋滋的電流聲中,隱約傳來腳步聲。兩人屏住呼吸,各自的心臟撲通撲通地緊張跳動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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