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輪到她的時候,售貨員一臉不耐煩:“要多少?”
方雅排的這隊是賣雜貨的,包括一些鐵勺,肥皂之類的小東西。
“來兩個肥皂,來一刀皺紋紙,這個頭繩來十根,糖也來點兒,就花花綠綠的那個,然後再來兩斤毛線……”
“毛線在旁邊,去後邊排。”
“那這裏有些啥,我瞧瞧?”
“你還能都要,你買得起?”售貨員是一個二十六七的姑娘,用一種懷疑的目光看向方雅。
老祖很無語,完了,遇到腦殘了。
勢利眼的人她不是沒見過,但自己穿的這麼好,長得這麼好,還被人懷疑拿不出錢來,這不是勢利眼,這是智商問題。
“都要,趕緊的,沒看到後面這麼多人排着隊的嗎?”方雅板着小臉,她纔不慣這些臭毛病。
她一直都以爲買東西被看不起,只是極少數的情況,哪知道頭一次上供銷社就遇到了,這運氣也是沒誰了。
“排隊咋滴,愛買不買。”對方翻了個白眼,罵罵咧咧的轉身拿貨。
不一會兒,檯面上擺了不少東西,包括一個長得奇醜無比的暖水壺。
也不問方雅是不是都要,甚至沒給方雅說話的機會,就開始算錢:“總共67塊9毛1,二季度的茶票兩張,4張日用工業票,1市斤糖票……”
小嘴巴拉巴拉,相當熟練。
聽得旁邊不少人咂舌。
可方雅速度比她更快,對方話音剛落下,方雅就把一疊錢和票放在臺面上,不多不少。
然後不知道從哪掏出了一個大網兜,把所有的東西麻利的塞裏面,扛着就走。
售貨員氣的直翻白眼,衝着下一個大吼:“要啥?”
再過幾年,飯碗準得丟。方雅在心裏鄙夷。
剛想繞過去排到另一邊買衣服鞋子毛線的隊伍,就看到沈和安和王剛走了過來。
剛剛還雄赳赳,氣昂昂,提着大網兜的她,立馬把網兜放下來,喫力無比的提着,往前挪兩步就放下來喘一會兒,挪兩步就放下來喘一會兒。
“怎麼買那麼多。”沈和安老遠就看到小姑娘喫力無比,趕緊小跑着上來把網兜接過來:“不是讓你先買點輕的嘛。”
一邊說,一邊提着東西帶着她走出人羣。
“還有什麼要買的?你在這呆着,我去排隊。”
“四哥你終於來了。”方雅一臉委屈:“人好多,我險些被擠倒了,賣東西的那個女人特別兇,不知道的還以爲我沒給錢搶東西呢,真是的。”
“抱歉,多聊了會兒,他們就這樣,你待在這兒別動,我去排隊就好。”
“那辛苦四哥了。”方雅連忙點着小腦袋,然後掰着手指,一個一個的數:“還要買幾斤毛線,多多益善,我帶的都是夏天穿的衣服,到了冬天肯定冷。”
“另外還得買鞋,我帶的都是小皮鞋,還是要買布鞋搭着穿。”
“另外得給我買個圍裙,等分家了我做飯的時候要用。”
“還要買手套,我們要開始造紙,還得去採藥。”
“對了四哥,有什麼佐料也買點啊,比如胡椒之類的,家裏啥都沒有。”
“……”
10個手指頭數完,不夠,重新再來了幾遍。
沈和安一邊點頭一邊記在心裏。
嘴巴老半天都沒合上。
臥槽。
這媳婦要上天啊!
看了看大網兜裏滿滿當當的東西,再看着那彷彿永遠也數不完的手指頭,兩人心痛的無法呼吸,好像花的是他們自己的錢。
王剛媳婦牛小蘭心裏沒有羨慕,只是在想,這得多敗家?
誰才能養得起?
甚至在想着,會不會被她男人賞兩個大嘴巴子。
想着想着,已經想到,自己待會一定要拉着點,這小姑娘小小的,恐怕跑都跑不掉,可得攔着點。
然而……
直到沈和安拿着錢和票離開,她也沒機會拉架。
兩口子面面相覷。
過了一會兒,沈和安拿着兩瓶汽水走過來,一瓶給了牛小蘭,一瓶給方雅。
拎着東西走到另一邊的背陰處,交代:“你先在這裏躲躲,順便看着東西。”
“好噠好噠。”方雅一邊喝着汽水,一邊點頭,有人疼就是好。
早知道自己就在旁邊等了,還排了半天隊。
“愣着幹什麼,走啊。”沈和安拽着王剛去排隊。
東西實在多,靠他自己,得排到天黑。
而且兩個女的在這,王剛一個大老爺們好意思在陰涼處躲着?
“老大,沈哥。”王剛不用他拽,死死地拉着沈和安的手:“什麼情況啊,你不會真要買吧?”
老天爺喲,那麼多東西,他以爲那一大兜就已經是極限了,搞了半天,那就是點邊邊呀,零頭都算不上。
“要不然叫你來幹嘛。”沈和安把他推到一個隊伍當中。
也不看,直接把手裏的錢和票幾乎對半分:“自己看看,能買什麼買什麼,剛纔你也聽見了。”
“不是……”王剛急了:“老大,你告訴我,你是不是在哪發大財了?”
這又要蓋新房,又要白送車,現如今還放心的買買買,這是發大財的呀。
小財經不住這麼造。
對那小嫂子的身份,他是越來越好奇了,什麼人家養出來的,這也太恐怖了。
“讓你買就買,廢話那麼多。”沈和安索性沒搭理他,翻着手裏的錢和票。
好些票是他沒有的,顯然小姑娘自己帶來的,現如今也混在了一起。
他對錢票其實一直沒有什麼概念,能不花就不花,要花也沒啥。
只要掙得多,一切都不是問題。
一邊琢磨着能買些啥,一邊琢磨着怎麼弄更多的錢。
雖然覺得很多東西沒必要買,壓根用不着。不過小姑娘高興就好,他覺得這姑娘有句話說對了,錢這東西不花了,怎麼可能有動力去掙。
看看,他不就是如此。
剛回來的時候,他覺得一輩子不掙錢,就在大隊上掙點工分,也夠了。
現在娶了個大手大腳花錢的媳婦,他不就有危機感了嗎?
不就在想着去哪弄錢了嗎?
而另一旁的王剛捏着手中一大把的錢和票,已經懷疑人生了。
他們是一個隊裏的嗎?
是兄弟嗎?
在同一個地方嗎?
怎麼生活質量差那麼多?
他是副廠長啊,怎麼日子過的摳摳摳搜搜的。
沒天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