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這個相比，平時在地裏幹活，那簡直是遊玩。
能來這裏幹活的，有三種人。
第一，那就是壯勞力，在村子裏每天拿十個工分的那種，想要多幹點活，到年底多分點糧。
一般都是壓力極大的那種人家。
第二那就是犯了錯的。
尤其是前些年，一般都是家裏成分不好的，纔會被強制送到這裏，很多人基本都是來了就交代在這裏。
第三類人，那就是想表現的。
由於大壩在李子溝大隊的上游，每年的雨季天和冬天，都得打撈淤泥，還得選日子。
可不管是哪個季節，都很危險。
雨季被水沖走了，基本上就不用再撈了，渾濁無比的水，水性再好也沒有上來的可能。
冬天，那純粹就是凍的。
只要來這裏幹活的，手上腳上全是凍瘡，喫不飽穿不暖，褲子這些都是溼的，身體但凡弱一點都扛不過去。
方雅來到這裏的時候，大家愣了一下。
沈和安看到她，兩人都知道方雅過來的目的，誰也沒說啥。
除了唐風和趙紅梅微變的臉色，其他人都勸導：“小方老師，你們怎麼過來了？”
”這裏可不是鬧着玩兒的，大家都得小心。”
大隊長高嚮明作爲幹活的頭號積極分子，雖然年紀不算太輕了，但像這種喫苦的時候，那可是隨時堅守在第一線。
此刻見到方雅過來，也是連忙放下手裏的活計，湊過來：“小方老師，你怎麼個想法？”
他知道這小知青主意多着呢。
“回大隊長的話，孩子們太懶散了，壓根體會不到長輩的辛苦，今天帶他們過來體會體會，也讓他們收收心。”
“讓他們知道，相比起在外面幹活，坐在教室裏讀書，那是多麼幸福輕鬆的事兒。”
“可這也太危險了。”高嚮明還是很猶豫。
雖然都是村裏長大的孩子，但平日裏也就是在地裏幫忙。
大壩這邊別說帶來幹活了，平時都得三聲五令不準靠太近，就怕出什麼事兒。
“沒事，不讓他們下去。”方雅早有打算：“大班的，去大壩旁邊，把拴着繩子的桶丟下去，底下的人裝好了你們就提上來。”
“無論男女都一樣。”
“中班的在岸上，看到那邊的簸箕了沒？”
“我不管你們是一個人端過去倒了，還是兩個人一起擡也行，但活計不能比其他人慢。”
“今天其他人什麼時候下工，我們也到什麼時候，其他人喫什麼，我們也喫什麼。”
“老師我可是會醫術的，誰要是說自己身體不舒服想休息一會兒，那就先過來。”
“老師看過，確實是生病了撐不住，咱也不是那麼不近人情的人。”
“但如果是裝病想躲懶的，那今天在這裏的，可全部是你們的長輩，還有大隊長，以及你們的同學。”
“我倒要看看，有幾個敢那麼做的。”
“這……”高嚮明看了看這些在他眼裏不大的孩子，欲言又止。
其他人也是愣了一下。
喫點苦對孩子來說，當然好。
可是這不僅僅是喫苦，晚上回去胳膊可能都擡不起來，沒有任何的手套，就那小桶裝滿了也有十多公斤。
對於這些半大的孩子而言，一天要提上不知道多少次，起泡那是分分鐘的。
晚上回去，兩隻手估計全部都是血痕。
就在大家都以爲這些孩子不會聽話的時候，卻是讓他們傻眼了。
高建國帶着人走了過去，身上穿的乾乾淨淨，卻是絲毫沒有忸怩：“女生力氣小，兩個一起拉。”
“其他人都不許偷懶，開幹。”
旁邊，作爲中班班長的李小樂，平時幾乎沒有太多的存在感。
這個時候那也是小手一揮：“我們班小姑娘多，我自己也是個姑娘，可不能被人給看扁了。”
“咱們女孩子要拿出點氣勢來，上面都說了婦女能頂半邊天，今天讓他們見識見識。”
“姐妹們，力氣大的一個人端，別怕把身上搞髒了，一把水就涮乾淨的事兒，沒什麼好矯情的。”
“誰矯情啊。”
“就是，我這不是正打算乾的嗎。”
“三丫等等，我跟你一起擡吧，咱們倆跑快一點，不比他們慢。”
“……”
兩個班的班長帶着，一瞬間就進入了工作狀態。
一些大人還沒回過神來。
這些平時在家裏不太聽話的半大小子、姑娘，就一個個忙活起來了，而且乾的有模有樣。
一個大漢摸着頭，看了看那邊咬着牙拖着繩子往上拽的兒子，再看了看秀秀氣氣，跟他兒子差不多高的方雅……
着實有些懵。
“看來還是聽老師的話。”蔡書記咧嘴笑了：“我家那閨女，天天想着要進城去當工人，我就覺得不像咱們農村的姑娘，爽朗大方，都擔心她嫁不掉。”
“她媽一天天說就是小姐的心，丫鬟的命，一點髒活累活都不願意動，每天都被罵。”
“早知道方老師的話這麼管用，早就應該丟進去了學校。”
高嚮明潑冷水：“這話說的，早發現有個屁應用，小方老師又沒來咱們大隊。”
“這說的也是哈。”
不少人都覺得驚奇。
大家都知道糧食的重要，但總有些個偷奸耍滑的。
但現在看着一點都不亂，幹得比他們不差多少的孩子們，才恍然發現，恐怕不是孩子懶惰，也不是哪裏不如人，而是因爲他們教育的方法不對？
“小方老師，你這招真牛，比我們打一頓都管用。”
“就是就是，對了，還有沒有什麼妙招，來，過來咱們聊聊，別跟一羣大男人站在一起，他們有啥好聊的。”
“這就來。”方雅對沈和安無奈的聳聳肩。
他們倆還沒怎麼說上話呢。
“小方老師你說說，你小小年紀怎麼就想的那麼多呢。”
“可不就是，看我家那狗兒子，平時喫的比誰都多，成天不是想着去逮兔子，就是去掏鳥蛋，幹啥啥不如會，喫啥啥不剩。”
“有沒有什麼好方法，讓他像今天這麼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