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不能禍及他人,無妄之災不管於誰來說,都是不應當。
見安期生衣袖有塊污漬,山濤揪起掃了掃,卻被自家二師兄一把擒住手腕,閉目診了起來。
山濤咧嘴笑,這是安神醫的職業病,在書院赫赫有名,這兩年被他診出的急症重症,怕不得有百八十人。
“師弟,你沉脈脈氣鼓動無力,且臉色暗白脣無血色,最近定是勞累頗多,可是夜裏又在苦研尋星訣?”
十幾息後,安期生鬆開山濤手腕,眉頭高皺。
山濤高高豎了個大拇指,心道不愧是二師兄,稍稍一診便能將自己的情況說個明白,前些時日小師弟幫自己診視時也是如此說辭,緊接苦笑着說:
“師兄無愧神醫之稱,我性子愚笨,比不得諸位師兄弟驚才,爲了不給師父丟臉,只能用勤來補拙。”
“你這話不對!”
安期生使勁搖頭,見山濤不太明白,便認真的說:
“記住,師父乃在世仙聖,不求弟子境界多高,只願我等守矩順心過活。”
“且境界這東西,往往欲速不達,有時放鬆心境了,反倒一日千里,莫要強求!”
山濤若有所思點頭,安期生嘆氣:
“你年少時虧了身子,即便師父用奇珍幫你調理好了,可天地根終究有損,千萬莫要過於勞累,尤其現在臟腑已經疲弱,如此下去,必有大病臨身!”
看着安期生擔憂的神情,山濤一躬到底,感激的說:
“多謝永慶師兄關愛,弟今後定當注意。”
聽了山濤之言,安期生再嘆氣:
“便你這話,一看就知沒上心!”
安期生吸吸鼻子嗅了嗅味道,從懷中取出一雞蛋大小白玉瓶塞到山濤手中,異常認真的說說:
“我有聞到寸芸的味道,是大師兄從沙潭與你和伯母帶回來的吧,那裏產出的質量最佳。”
“這玉瓶裏有二十四粒剛剛煉出的培元丹,搭配寸芸服用最是貼補身子,打今日起,你與伯母月服一粒,有個半年左右應該便能貼補的差不多。”
“記住,萬萬不可勉強用功,那是胡鬧,即傷身又傷神,還有,定要按時服藥,莫不當回事,把自己身體糟踐了!”
說罷,安期生拍拍山濤臂膊,大步走向竹居。
看看二師兄漸行漸遠的身影,,再看看手中盛放培元丹的玉瓶,山濤心中感激。
師父所收弟子不少,平日裏各有各的忙碌,相處時間不是太多,但卻從心裏把彼此當成手足家人。
能被師父收入門下,能有這般手足兄弟,實乃天大之幸事!
清風掠過竹林,枝葉隨之起舞,激起一片沙沙聲響,晨霧漸漸散去,陽光透過縫隙,片片縷縷散落書房。
兩位異常俊俏小娘從竹居走出,粉紅翠綠裳裙罩體,仿若盛開豔花,美得讓人奪目。
時光如梭終究留痕,小桃花長得飛快,個頭已經趕上三娘,再無往日稚嫩模樣。
正所謂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但凡二人行過之處,總有青年才俊朗聲吟詩作對,羅睺不喜想要訓斥,卻被柴天諾攔住,笑着說:
羅睺想了想,輕輕點頭,可是,兩丫頭表面看人畜無害,實則本事大着吶!
所有人都在誇讚道門三子與竹林七子,卻未曾細想,身爲柴聖人的女兒,又豈會是平庸之輩!
小桃花本體紮根鏡花,飲的是天上仙人都要心動的清靈之水,若論天地根,世上無人能比。
三娘誕生之時便得柴天諾先天真氣灌輸,之後清靈之水澆灌也不在少,比之小桃花有所差池,但其本體龐大,百里竹海,不愧爲建木之精所化。
李正澤曾言道德宗有十五煉氣大圓滿,卻獨獨少算了小桃花與三娘,若世上規則大開,恐怕二女立時便會踏入仙途!
“姐,他們爲啥用那種眼神看着咱們?”
三娘好奇的問,認真講她才兩三歲的年紀,與人情世故終究認識太淺,小桃花則不同,若按栽種時間算,早已過了談婚論嫁的年歲。
“還能爲啥,春天到了唄。”
小桃花撇嘴,三娘更加迷茫,欲待再問,卻被小桃花一句小丫頭片子知道那麼多作甚打了回去。
然後便牽着自己嘀咕個不停的妹妹,蹦蹦跳跳走向遠處,惹來大片傾慕眼神。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望着窗外發生之事,柴天諾笑了,不知怎的想起了前世之事,與同學們豐富多彩的花季雨季相比,自己便只有數理化,如今想想,頗多遺憾。
“世上之事,真就是看不清道不明。”
想想自己的人生,柴天諾忍不住搖頭。
窗外隱隱約約響起整齊劃一的讀書聲,應是蒙學開課,讓這靜謐的竹林,更多了幾分安詳。
柴天諾不再多想,低頭認真看起手中的文章。
這些都是將要參加春闈的諸多舉子所做文章,題目不限涵蓋萬千,身爲山長兼大祭酒的柴天諾只與他們一個要求,寫自己最拿手最擅長的便好。
一篇文章入眼頂多兩三息,柴天諾便轉向下一篇,不得不說,仙人與常人相比,確是超出太多。
即便看的如此快,所有內容依然分毫不差落入眼底進入心裏,優勝劣汰一目瞭然。
柴天諾不時點頭搖頭,手中硃砂小楷舞成了幻影,文章長處短處標註分明,於待考舉子來說,卻是更進一步的竅門。
遠處傳來噔噔噔的腳步,緊接便聽嘭的一聲響,書房大門被人猛的推開,張道凌風風火火的衝了進來,咋咋呼呼的聲音隨之響起:
“師父師父,道凌兒回來了!”
“這些日子不見師父,可想殺徒兒了!”
說完,張道凌狠狠叩首,磕的地面砰砰作響。
道心堅如磐石的柴天諾懵了,怔怔的看着自己大徒弟的表現,半天未曾回過神。
直到筆尖硃砂滴落,這纔回過神來,緊忙把手中小楷放下,拿出一張用廢的生宣小心吸乾墨痕,這才鬆了口氣,望着張道凌皺眉說:
“道凌兒,你這是從哪學來的如此禮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