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門原本是爲了給愛麗絲買膠帶。
由於這個提議被她本人否決,沢田綱吉只能寄希望於自己,一直讓她掉腦袋肯定是不行的,在商店街那邊,邊走邊看,或許有什麼可以代替膠帶的東西,固定一下她的腦袋。
……本來是這麼想的。
但是愛麗絲一來到大街上,就像是關了許多年終於得到自由的精神病人,彷彿這個世界都是她一個人的樂園,完全拉不住她。
他全程都在跟着她滿街跑,早就將“膠帶替代品”這樣東西拋諸腦後。
買完衣服出來後。
拎着購物袋的沢田綱吉站在大街上一副飽受摧殘,快要虛脫的模樣。
就算是他自己也沒想到。
洛麗塔的裙子和普通的衣服價格差別竟然那麼多!
他本來是想,愛麗絲如果真的非常想要新衣服,用自己一個月的零花錢給她買一身新衣服,應該還是有零錢買膠帶的。
結果一套洛麗塔的裙子就花掉了他兩個月零花錢。
——也就是說。
接下來的兩個月,他都不能喫零食,甜品,不能去任何要花錢的場所,甚至一瓶水都買不起了。
年僅十四歲的初中生少年,第一次,品嚐到了何爲大人的艱辛。
從小到大,養他是不是也這麼燒錢?
他一手拎着衣服,一手拉住還試圖往對面街上跑的愛麗絲,氣息遊離地說:“……愛麗絲,我們回家吧。”
“不買膠帶了嗎?”被拉住裙子的金髮少女回眸,一臉單純,“如果綱君幫愛麗絲洗乾淨的話,愛麗絲可以委屈一下自己,把膠帶纏到脖子上的。”
沢田綱吉:“……”
爲什麼你能如此自然的把“委屈一下自己”這種話說的這麼理直氣壯?
而且還一副,‘我已經退讓了,我很懂事’的姿態?
見他不說話,愛麗絲轉身往前走了兩步,湊到他眼前,擡手戳了戳他的臉。
“你怎麼啦?”
“……我沒事。”半晌,他才憋住這麼簡短的一句話。
拉着她一言不發往回去的方向走。
“你不開心嗎?”見他臉色不對,愛麗絲的語氣小心翼翼的,“如果你不開心的話,愛麗絲可以哄你的。”
沢田綱吉腳步一頓:“我沒有不開心。”
“可是你看起來就很不開心啊。”她十分費解,想不通爲什麼他不開心還不承認。
在她的理解範圍內:不開心——大聲說——就可以去哄他啦。
‘我只是有些心疼我的錢。’
就算是這麼說,愛麗絲也完全不會懂的吧?
畢竟,她只是一個,不知爲什麼活過來的人偶,和正常的人類有本質的,思想上的區別。
沢田綱吉感到心累,但他又沒法辦法讓她理解自己。
他嘆了一聲,語氣頗感疲倦:“我們去看看膠帶吧。”
愛麗絲乖巧應聲:“好。”
“愛麗絲喜歡什麼顏色?”情緒緩和以後,沢田綱吉主動詢問道。
少女的回答沒有半分猶豫:“愛麗絲喜歡藍色和金色!”
“藍色的膠帶……不是很常見吧?”
“那……”她遲疑了一會,不情不願地說:“愛麗絲也可以要白色和黑色的。”
原本臉上愁雲密佈的少年,此刻滿臉笑意,十分激動地道:“有了,我知道了!”
“知道……什麼?”愛麗絲撓了撓頭,迷迷茫茫的。
“愛麗絲跟我來。”
他拉着她,走進一家藥妝店。
然後,在愛麗絲全程都一臉懵懵懂懂,不明所以的情況下,看着他幾乎沒有問自己,買完東西拉着自己離開。
出了店以後,二人離開商店街附近。
道路上的人少了許多。
愛麗絲看着他手裏拎着那一堆白色東西,小聲問:“綱君,這是什麼呀?”
“是繃帶啊。”沢田綱吉一怔,不解地看過來:“愛麗絲知道膠帶,卻不知道繃帶嗎?”
少女大驚失色,慌張地後退兩步,磕磕巴巴地問:“膠、膠帶……是愛麗絲不應該知道的東西嗎?”
沢田綱吉:?
“早知道應該裝作不知道的!”
隔着不遠的距離,他聽到人偶少女小聲嘀咕道。
等等……?
你不覺得你這句話很有問題嗎?!
不過,仔細一想愛麗絲那天突然出現在自己腳下就很奇怪,連reborn都說她是憑空出現的了,她有祕密也是肯定的。
話說,爲什麼他又開始一本正經的去思考一個,會說話的人偶爲什麼有祕密這種事啊!
她沒有祕密才奇怪吧!
不行不行,再這樣下去,他真的也會跟着不正常的。
在內心瘋狂與自己和不存在的愛麗絲的思想鬥爭了半天之後,沢田綱吉重新拾回自己的理智,揚起手中的繃帶對她解釋。
“這個可以理解爲不粘的膠帶,也可以幫愛麗絲固定腦袋,不會有有你討厭的膠水。”
“可是綱君你不是說,要用膠帶嗎?”
“愛麗絲你不喜歡膠帶啊。”少年的語氣極爲理所當然,彷彿這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
因爲你不喜歡。
所以就換成別的,會讓你接受,讓你感到舒服的東西。
少女怔在原地,眨着一雙純淨如天空的藍眼睛呆呆地望着他。
沢田綱吉稍微歪着腦袋,疑惑道:“愛麗絲?”
愛麗絲:“嗚。”
沢田綱吉:“……嗚?”
愛麗絲還在站在那裏,金色的髮絲被裹挾着熱氣的風吹的有些凌亂,白皙的臉上依舊是那副,宛若人偶被雕刻,固定好的,微小弧度地笑,第一眼看去,是可愛又漂亮的小姑娘。
但是隻要盯着她半分鐘,你就會發覺,她詭異的有些可怕。
她的表情是無法改變的。
只能從她講話時的語氣裏,來品味她此刻真正的情緒。
那雙穩定三秒鐘顫動一下的眼睛,極其奪目,是水天一色交接處純澈又幹淨的藍,同樣,再漂亮,再宛若寶石般貴重的眼球,都是空洞且沒有靈魂的。
愛麗絲是沒有眼淚,沒有痛覺,也無法做表情的人偶。
但此刻,毫無疑問的,即使嘴角在淺淺微笑,即使眼睛裏沒有一絲霧氣浮現過後的水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