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寧早已趁亂逃竄,三大督事身負重傷卻也對其緊追不捨,四大門派分別派弟子趕來江南城,處理餘下事宜。
陸書生與白霖前來宋府,明面上拜謁宋萬風,實則來尋姜穗。聽聞三大督事誅殺丁耿當晚,姜穗在場,舉動異常,惹了嫌疑。好在姜穗有白虎門袒護,其餘門派中人也不便多說什麼。
只是自那天后,姜穗彷彿人間蒸發一般,不見蹤影。陸書生私下問蕭謹:
“可有見着那姜丫頭?”
蕭謹沉默不語。
“這可如何是好?那丫頭雖聰明機靈,卻也易衝動,若貿然去找三大督事尋仇,我擔心她會……”陸書生一臉愁色,眉宇間皆是擔憂,風塵僕僕趕來江南,倦容明顯,卻心繫姜穗。
恰逢此刻,柳驚鴻攜柳夢覺前來,前者見蕭謹後美眸一亮,脈脈含情,眼顰秋水,一襲硃紅紗衣襯得人亭亭玉立,身姿窈窕,氣質高雅。真真人如其名,翩若驚鴻,婉若游龍,紅紗遮住半張臉,卻遮不了絕美風姿。
跟在她身後的柳夢覺四處張望,似在尋人,一張圓臉,杏眼桃腮,櫻桃小嘴嘟起,面有不悅之色。
“陸先生,蕭公子。”柳驚鴻款款上前,也是有禮了,“陸先生愁眉不展,可是有何煩心事?”
“不瞞你說,此番前來爲尋姜丫頭,可如今她卻不知所蹤,在下甚是擔憂!”
“既如此,那我們便分頭去尋姜姐姐吧。”柳夢覺熱情提議,率先出門尋人去了,柳驚鴻面露猶豫,心底並非情願去尋姜穗,便隔着一段距離跟上蕭謹。
“驚鴻!等等我呀!”
轉過一茶樓拐角,偶聽得有人叫喚,引來路人注視,柳驚鴻面色一沉,這洛無儔彷彿狗皮膏藥一般,她去哪他便跟去哪,實在招人煩。
洛無儔一身冰藍色錦袍,腰間玉帶綴一上等雲紋寶玉,額前一縷長髮飛揚,笑意盈盈,露出整齊潔白的牙齒,整個人神采奕奕,一表人才,真真翩翩少年郎。
“咦,蕭兄也在啊?眼看着時候也不早了,不如一同去酒樓用膳吧?”洛無儔問向柳驚鴻,期待她點頭同意。
蕭謹不語,倒是柳驚鴻當即拒絕:
“我等在替陸先生尋姜姑娘,你自個去用膳罷。”
洛無儔被拒絕也未曾氣餒,眸子看向蕭謹,“蕭兄,去喝一杯如何?”
蕭謹斂眉,沉穩步伐邁開,帶起一陣寒風,率先走進酒樓,清絕氣質引來衆人頻頻回首。洛無儔嘻嘻一笑,道:
“驚鴻,既然你不願用午膳,那我便去跟蕭兄喝酒嘍!”
柳驚鴻別開眼,心裏一陣氣悶,蕭謹怎地就跟這嬉皮笑臉的洛無儔廝混一起呢?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真擔心那洛無儔口無遮攔亂說一通。眼下她已拒絕用膳,又不能出爾反爾,駁了面子,只好拂袖離開。
二人於樓上雅座飲酒,酒樓陳設雅緻,風吹珠簾叮咚作響,透過舞動的縫隙,窺得一硬朗側顏,線條流暢,面如冠玉,星眸狹長,劍眉斜飛入鬢,鼻樑高挺,薄脣無情。長髮高束,以龍紋玉簪插之,纖長手指拈起酒杯,徐徐飲酒,沉默寡言。
洛無儔喝上頭了,兩頰粉若桃花,明朗的面容已有幾分醉態,他抱着一罈子女兒紅,步伐凌亂走向蕭謹,笑問:
“蕭兄平時不愛與人來往,爲何今日有雅興同我喝酒呢?”
蕭謹不言。
喝酒並非他來了興致,只因柳驚鴻一路跟隨,實在不妥,偶聽得她拒絕了洛無儔,他才同意飲酒之約,前來酒樓尋得安寧。再者,因姜穗這人,他心緒頗爲繁雜,願借酒澆愁,只是酒入愁腸,卻化了百般憂思難解。
蕭謹擡眸眺望,黃昏已至,火紅雲霞漫天,侵蝕碧色藍天白雲,斜陽不再眷念塵世,緩緩退下,日落月升,星點子三三兩兩,不似蕭條,勝似蕭條。
蕭謹結賬後,走入一僻靜小巷,巷子幽深蜿蜒,兩旁石壁發青,長滿苔蘚,偶有晚風陣陣,吹走朦朧醉意。
“小二!我的酒呢?”偶聽得前方轉角處傳來一女子口齒不清的叫喚,聲音極似姜穗。
巷子盡頭有一家酒鋪,也做客棧生意,門口掛着兩個燈籠,燈下襬着兩張桌子,昏黃燈火下,姜穗趴在桌邊,小臉酡紅,醉意不淺。桌上歪歪斜斜凌亂倒着幾個酒瓶,在她數次不耐拍桌子後,小二跑來給她遞酒。
蕭謹上前,攔住小二問:
“她一直都在此?”
“你說這位姑娘啊,白日入客棧裏睡覺,之後喝一晚上酒,這幾日天天如此!勸都勸不走,掌櫃的也無奈,命我在酒裏多兌些水,且隨她去了。”
蕭謹立於桌旁,擋住投下的燭光,落下的陰影將她完全籠罩。姜穗慵懶擡眸,眯了眯眼,看清來人,不禁踉蹌站起身,道:
“哈,這不是赫赫有名的除妖大師蕭謹麼?你來這小小酒鋪作甚?是來看我笑話嗎?”
“你醉了。”
姜穗兩腮發紅,一身酒味混着花香,伸出食指搖了搖,“怎麼會?我沒醉!醉了怎會記得丁耿背叛我了呢?他明明承諾於我,卻食言了!”
姜穗手執酒瓶,後又抱在懷裏,神情沮喪,甚是難過,她轉身欲離開此地,不料腳下一滑,身子一歪,好在蕭謹眼疾手快扶住她,姜穗身子一軟,無力靠在他身前。
“明明丁耿有千百種辦法脫身,他卻殺紅了眼,偏偏選擇去送死!我那麼信任他,千里迢迢從沛州城趕去白虎門,受命尋了他這麼多年,我保護他,還他清白,送他酒肉,他是怎麼對我的!”
心頭委屈巴巴,姜穗將眼淚蹭在他胸前衣襟上,水眸裏紅通通的,話也說不利索。妖界那麼大,萬妖王讓她尋丁耿,指望丁耿能照顧她,可終究她被拋下。妖界少主又如何,身懷萬妖令又如何?終究勢單力薄,寡不敵衆。
蕭謹劍眉深深皺起,腰間千秋劇烈劍鳴,右手顫抖,他擡手輕輕推開她,又後退幾步,低聲道:
“回去吧,陸書生來接你了。”
姜穗搖頭,喃喃自語:“回不去了……”
話音未落,只覺兩眼發黑,身子直直後仰,蕭謹無奈,頎長的身姿躬下,將她背起。姜穗緊閉雙眼,小臉緊貼在他左肩,雙手環住其頸,眼淚浸透黑衣。
蕭謹身子一僵,後穩步行於巷間,她小小一隻,倒是輕盈。姜穗迷糊間睜眼,鼻翼間充斥淡淡冷香,她以前很排斥這種冷冰冰的味道,後來不知怎地,聞着倒覺得很安心了。
小巷幽深且長,光線暗淡,忽明忽暗,他揹着她走到盡頭。
姜穗腦袋昏昏沉沉,帶着濃濃鼻音突然問道:
“你可不可以背久一點?”
若有一人能承一時之重,免我半生無枝可依,驅我半世流離沉寂,沉淪此刻浮生若夢,也是極好。
蕭謹不言,只是半途繞進了另一個幽暗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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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
男主實寵女主了,謝謝大家支持,也請多多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碼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