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丫頭！”陸書生兩眼淚汪汪，姜穗並無大礙，他也就放心了，見她抱着一紫衣女子哭喊師父，涕泗橫流，不由快步上前。
探了瑤姬脈搏，內傷嚴重，傷及心脈，面上眉頭皺起，道：
“尚有一絲氣息，姜丫頭別擔心，宋大夫定有法子救治。”
眼下需儘快離開此地，蝴蝶谷已毀得面目全非，滿目瘡痍，海面上漂浮一層蝶屍，昔日萬蝶紛飛之景，歷歷在目，此刻卻剩一兩隻倖存的蝴蝶躲藏在花草間僵硬地振翅，卻不敢再飛舞了。
衆門派弟子望向那白衣男子，不由面面相覷，此人竟從千秋劍中飛出，屬實稀奇，且周身有仙氣縈繞，是個生面孔，想必其身份大有來頭。
道生攔腰輕鬆抱起蝶妖，這才轉身看向所有人，眉目清俊，面容冷峻，一襲白衣如雪，長髮隨風舞動，靈力週轉其身，宛若謫仙。
“這是……除妖始祖道生！”待看清男子長相後，有人突然出聲，打破一片死寂，猶如拋進池子裏的石子，攪動水底暗流。
“道生不是仙逝了嗎？怎麼會……”
“許是故弄玄虛，騙人的把戲！”
衆人七嘴八舌，交頭接耳議論紛紛，小師弟白霖率先打破吵鬧的局面，“諸位將此處毀成殘垣，蝶屍漂浮百里，如今始祖親自現身蝴蝶谷，此事必不會就此罷休！且姜穗乃我白虎門中人，爾等於此對付她，便是不將我白虎門放在眼裏！事已至此，諸位還是想想如何給個交代！”
“哼！姜穗是妖界少主，身懷萬妖令！什麼時候堂堂白虎門，也同妖物同流合污了！”
“就是就是，說不定白虎門就是一個妖怪窩！”
其餘門派一向看不起白虎門，自是不屑白霖一番話，一旁道生衣袂飄飄，望着各個門派弟子嘲諷嘴臉，心裏一片悲涼。
“我道生救蝶妖，護蝶谷，莫非也是與妖物同流合污了？”
一道嚴厲的嗓音響起，衆弟子紛紛低頭不敢妄言，道生長嘆，道：
“門派弟子以除妖平亂爲己任，以護百姓安危爲己任，以心繫天下蒼生爲己任，可在我看來，爾等於外濫殺無辜，無視衆生，視萬物爲芻狗；於內勾心鬥角，四處煽風點火，唯恐天下不亂，不配作爲門派弟子，不配成爲除妖師！”
衆弟子心下愧疚不已，可他們也是聽從安排，替人辦事啊，又何錯之有？
“教不嚴師之惰，回去告訴各門派門主，天道輪迴，天譴將至。”
話音剛落，道生體內一束白芒直衝雲霄，於高空中碎裂開，光芒四射，灑在塵世所有角落，芸芸衆生沐浴其中，恍若洗淨鉛華，脫胎換骨般清醒一瞬，又恢復如初。
衆弟子見勢不好，紛紛撤退，如過街老鼠，狼狽不堪，柳驚鴻美眸狠狠瞪了眼姜穗，眼底全是憎惡與恨意。
姜穗，算你走運，咱們來日方長！
“在下鎖妖獄守獄人雷老二，久仰始祖大名。”雷老二向其抱拳，心底一股敬佩升起。
道生舒眉，眼底劃過一絲欣賞之意，“世間之事，我已通過千秋所知，守獄人正氣浩然，日後必有作爲。”
“道生仙人，姜穗雖是妖，卻未做過傷天害理之事，身懷萬妖令實屬萬不得已，望仙人明察！”
“你不必驚慌，此番我現身，並非爲對付姜穗。”他低頭望向懷中昏迷的女子，眼底一抹柔情閃現，“只爲還伊人一段情。”
蕭謹瞭然，道生放棄位列仙班，選擇與蝶妖廝守，不願出手殺舞千蝶破除情劫，因而性命堪憂，便選擇仙逝，以一縷魂魄殘留於千秋劍中，等待克妖的千秋有機會碰上蝶妖，便能喚醒道生殘魂。只是，思及方纔那道沖天白芒，想必道生此番現身別有用意。
除妖門派，在接下來的風雨裏，怕是要飽經滄桑了。
蕭謹看向道生，從他眼裏讀懂了此意。
“姜穗。”
道生突然喚她，惹得一衆人目光移來，卻見姜穗神色哀傷，擡手拭去眼角淚水，這才紅着水眸看了過來。
“我同萬妖王亦敵亦友，除妖師與妖怪並非天生相剋，人與妖和諧共處，乃我一生所向，只是無法親眼見證了。你要記住！”道生忽然話鋒一轉，面色肅然，一字一句：
“有時候，妖比人更容易走火入魔！”
走火入魔？姜穗回想起自己同朱雀神獸對戰時，從朱雀瞳孔裏見到自己雙眼血紅的模樣，所見即所現，雖是她身懷萬妖令，但卻是她受萬妖令所控。
“謝仙人指點，我記下了。”
道生淺淺一笑，抱着蝶妖飛向蝴蝶谷深處，聞得一道清淡男聲低吟：
“東家蝴蝶西家飛，白衣少年今日歸……”
雖與蝶妖所唱之歌有一字之差，但其中不乏男兒鐵骨的柔情依依，飽含對蝶妖疼惜與愛憐之意，令人動容。情之一字，無處可躲，令人殤，令神狂，令仙癡，令妖魔，跨越生死之隔，唯求君心似我心，不負相思不負卿。
蕭謹孤身立於一側，身姿挺拔，千秋置於腰間，宛如一隻蟄伏的野獸，星眸擡起，對上一雙淚眼婆娑，心底傳來一聲嘆息，他輸了，徹頭徹尾。
穩步朝她走去，姜穗微愣，卻見他白皙修長的手指拈起她肩頭朱雀針，原來柳驚鴻那針紮了這麼久，許是心底太過傷悲，竟毫無察覺，也不覺疼。此刻紅針被除，才覺方纔一戰已耗盡所有力氣，四肢沉重，邁不開步。
蕭謹御劍，朝她伸出手來，她擡眸仰視那張棱角分明，冷清從容的臉，眼前好似恍惚一陣，腦海裏浮現一個個殘缺的畫面。那晚巷道深處，她醉意朦朧，有人揹着她一遍一遍行於幽暗小道，只因她一句，你可不可以背久一點。
想起來了！
水眸顫動，似是不可置信，原來那晚不是夢，原來那人是蕭謹！
--
作者有話說：
女主終於想起來了一件事，真是不容易啊！道生與蝴蝶仙也快完結了，我自己都捨不得了～謝謝大家支持，喜歡就加入書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