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母孤苦伶仃,獨自一人生下一對雙胞胎,兩個孩童出生之際,天邊雷電奔涌,閃電擊毀夢母貧寒的茅草屋,屋樑塌下,直直砸中夢母胸口,婦人噴出鮮血,其身血流如注,氣息奄奄,恰逢此時大夢被臍帶所纏,將要窒息。
姜穗大驚,原來夢母生前受傷,竟是天譴所致,她欲瞬移上前,身子卻變得透明,伸出的手直直穿過其身軀。
她無能爲力,無法改變夢裏發生的一切。
最終小夢犧牲自己,讓哥哥順利出生,自己被臍帶緊纏,命懸一線。
夢母擡起血手,淚眼直直望着姜穗,滿是乞求,“救……救我的孩子……”
姜穗忽而轉身,果然見得身後站立一位白衣女子,看不清面容,但姜穗知道這是她家梅姑,梅姑立於三步之外,眸子淡漠無情,瞧都沒瞧這邊一眼,見死不救,是梅姑一向的行事之風。
“救……求求你……”躺在血泊裏的婦人仍在苦苦哀求,梅姑聞所未聞,一言不發,置身事外。
姜穗明白,梅姑在等她死,等夢母耗盡最後一口氣。
突然,天邊一道驚雷直直襲向血泊中的雙胞胎,夢母大驚,女子本柔弱,爲母則剛,上一刻氣若游絲之人,下一瞬忽而擁有了強大力量,推開壓在胸口的橫樑,起身將兩個孩子護在身下,洶涌雷電襲中她整個後背,一擊致命。
夢母死了。
梅妖這纔出手,素手輕揮,閃閃金光驅散天際沉雲,雷電消退,又是一個陽光燦爛的日子,光照冰雪,燃燒羣山無辜的雪籽,彷彿能聽見遠處雪哭的聲音,後化爲流水消融。
“爲何見死不救?”虛無的姜穗立於女子身前,水眸怒目而視,冷冷問她,梅姑向來冷血她知道,只是不知她竟如此絕情,明明她有能力阻止這一切!
眼前女子輕蔑哼聲,素手將兩小隻收入鎖物囊中,不由出聲:
“真是麻煩!”
梅妖轉身,隨一陣光煙離去,姜穗愣愣站在原地,一直以來,她總覺得世人除妖太過無情,但她卻忽略了,人妖殊途是神明建立的秩序,以此審判衆生,神設雷劫作爲天譴,專門懲罰犯錯的世間生靈,毫無人性。
所謂除妖門派,也不過是顆棋子罷了,借刀殺人,坐收漁利,這纔是天宮那羣神的目的。
姜穗身子飄起,於夢境裏遊蕩,身臨其境,參與夢童的過去。
原來大夢小時候並非是個胖子啊,剛出生的大夢,長得極好,圓乎乎的小臉粉粉嫩嫩,見人便笑,伸出藕白的小手胡亂揮舞,似在求擁抱。
姜穗心間一軟,若她妖界子民皆能如此茁壯成長,她也如願了,沒有什麼比大家幸福安樂,平安康健更重要。
餘光瞥向一旁沉睡的小夢,肌膚暗淡無光,身形瘦小,皺巴巴的一張小臉毫無血色,好似一具死屍。
歲月如梭,白駒過隙,轉瞬即逝,大夢逐漸長大,開始手忙腳亂照顧幼弟。雪山的婢女每日會給幼小妖童分發不同口味的糖果,以示專心上早課的獎勵,大夢貪喫,每一顆糖都咬一口,一旁姜穗看得氣惱,不由出聲:
“萬惡之源啊,原來你就是這樣胖起來的!”
正搖頭嘆息間,卻見大夢將紅色的糖果用油紙小心裝起來,以三顆咬過的綠色糖果向周圍小妖怪換一顆紅色糖果。
“弟弟快看,哥哥有好多糖,都給你喫!”
小夢朝他笑了笑,露出可愛的小虎牙,小手抓起糖果扔進嘴裏,奶聲奶氣誇讚,“好甜的糖糖!”
大夢得意洋洋,彷彿被誇的是自己,“那當然了,哥哥只給你留最甜的糖!”
姜穗忽而明白了,原來那些糖中,紅的是甜的,綠的是酸的,大夢每個都咬一口,只爲了找出最甜的糖果,裝起來給小夢。
真是懂事啊!
日子悄無聲息而過,大夢個子高了不少,小夢卻愈發虛弱。直到有一日,小夢昏睡一天一夜,未曾醒過來,大夢急得哭了,六神無主,慌亂跑去尋梅妖。
“真是麻煩!”又聽得梅姑此言,姜穗頓時哭笑不得,以前她留在雪山的時候,梅姑說的最多一句話,便是此言。
梅妖探了小夢脈搏,不禁搖頭,“他怕是活不久了,你早些準備後事吧,提醒一下,死妖扔遠一些!我不喜歡屍體腐臭的氣味。”
汝聽,人言否?
大夢跪在她腳下,一個勁磕頭流淚,“山主,求求你了,救救我弟弟!小妖願一輩子替你做牛做馬,只要你救我弟弟,我什麼都聽你的,喫的都給你留一份,我以後一定好好報答你,求求你了!”
梅妖不爲所動,嘴角勾起輕蔑笑意,整個雪山包括這兩個小妖精都是她的,這妖怪能拿什麼報答她?真是可笑!
姜穗一直看不清她的臉,不由疑惑,爲何夢童的夢裏,唯有梅姑的臉如此模糊呢?
梅妖眸子瞥了眼牀邊孩童,適逢小夢眸子睜開,眼底金光射出,梅妖微微訝異,後又笑道:
“沒想到這病秧子竟還是個開了天眼的妖怪!”
天眼!姜穗瞳孔緊縮,傳說只有人間巫族才能開天眼,沒想到她妖界竟也是人才濟濟,姜穗心下甚欣慰,此番夢境,她必要解救兩個夢童,爲她所用。
梅妖施法穩住小夢身軀,囑咐一旁大夢,“他身子極爲虛弱,需無窮靈力溫養纔不致死,日後你便四下摘夢,提煉夢境靈力輸與他即可。”
就這樣,大夢每日揹着一包裹,於月黑風高之夜裏,四處尋夢摘夢,由於夢境涉及個人私事,摘夢之舉無異於將自己的過往展露於他人眼前,因此大夢便受了排擠與抵制,雪山羣妖不喜歡這個偷夢賊,便留了個心眼防着他。
眼看着大夢摘夢愈發困難,姜穗心裏一陣心疼,爲了弟弟能活下去,他真的盡力了。每日暴飲暴食,只爲有體力提煉夢境中的靈力,身子日益肥壯起來,成了一小胖子。
這夜,他依舊一無所獲,垂下眼睫,神情無比沮喪,眼淚滴答掉落,胖乎乎的小手一個勁揉着眼睛,瞧着無比可憐。
直到他路過梅妖之屋,忽而駐足觀望,自言自語道:
“山主,我實在沒辦法救弟弟了,你不要怪我私自取你的夢好不好?”
無人應答,他依舊勇敢邁開步伐踏上前,誰知此番竟犯了大錯,被生生世世驅離雪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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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
哥哥弟弟相親相愛,相依爲命,天譴雖害得二人生活艱苦,但也算因禍得福,成了獨一無二的夢妖,看過往,視未來。夢妖對女主而言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