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記得方纔她興致勃勃走近琴三,卻被弓老五淡聲攔下:
“姜姑娘,此乃我守獄人內部協商之議,外人不便參與。”
外人?原來如此。
有事相求便是貴客,無事造訪便是外人。
守獄人的目的與其說是同門派合作,不如說是摸清底細,無奈拉不下臉,便在她面前演戲,弱化自身,惹得姜穗同情,出手相助,眼下目的達成,內部便開始另尋佳策,制定下一步計劃。
她淪爲工具人了麼?
姜穗帶着兩個夢童佇立在雪地裏,寒風瑟瑟,三妖爲伍,忍受着來來往往奇異又嘲諷的目光,她這才明白,立場不同的人,終歸是被孤立的一方。
她雖爲妖族少主,卻無權無勢,人微言輕。姜穗冷冷勾脣,以爲這樣她就認輸了麼?此番前來此地,她也帶了殺手鐗,衆人不仁,莫怪她不義,既爲利益而生,何必看重情義?
姜穗謊稱要去覓食,便帶着兩個孩童率先離開,喚來畢方鳥,三個妖怪面對面坐在畢方背上,於高空雲層間商討妖族的後續之事。
水眸落在小夢瘦弱身軀,又望了眼大夢,姜穗問:
“之前我吩咐你二人之事,可有結果?”
大夢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拍了拍胸脯,無比自豪,得意出聲:
“小事一樁!我依照你的囑咐在每人身上灑了夢粉,他們都沒有懷疑哦!我厲害吧?”
姜穗一臉驚喜,趕緊給他鼓掌,“厲害厲害!待我救出了蕭謹,讓他獎勵你十串冰糖葫蘆!”
小胖子不由嚥了口口水,舔了舔脣,乖巧點頭。姜穗水眸輕眯,黑白分明的大眼裏劃過一絲狡黠,“他們一定不知,身染了夢粉,便可被夢妖採浮生夢,我倒要瞧瞧他們到底在密謀何事。”
小夢聞言,雙眸緊閉,雙手分別拉住姜穗與大夢,後者紛紛閉眼,腦海裏浮現出模糊的畫面與遙遠的嗓音。
所謂浮生若夢,眼下所見所聞之一切,何嘗不是夢一場。
青龍門帳營。
東方蒼黑着一張臉,面前一衆弟子跪在身前,東方子煜低頭,皺眉道:
“師父,如蕭師叔那般舉世無雙之人也惜敗,眼下與鎖妖獄合作實爲上策,師父三思啊!”
“蕭謹蕭謹,你口口聲聲蕭謹,什麼舉世無雙?不過招搖撞騙,同那妖女如出一轍!這麼多年,他可有將青龍門放在眼裏?若此番真能死在江南城,倒是遂了我之願!”
“師父……”東方子煜大驚,沒想到一向嚴厲的師父,竟有如此歹毒陰暗的心思。
“哼!”東方蒼重哼,一張老臉沉如陰雲,“他若不亡,青龍門下任門主非他莫屬,門中擁護他之人比比皆是,你有何優勢競選?爲師大半輩子支撐起青龍門,如何甘心白白拱手讓人!”
“這……”東方子煜啞口無言,他從未想過執掌門主之位啊!蕭師叔繼承下任門主,這不是應該的麼?
好在東方蒼無法聽得他心聲,否則便會被這個不孝徒弟氣個半死。
再次閉眼,畫面一轉,來到白虎門帳營。
帳內空空如也,唯有一張破舊大木桌,其上鋪着江南城的佈陣圖與地形圖,偌大帳營瞧着寒磣許多,同方才古典雍華的青龍門完全是天壤之別,姜穗不由心嘆:
唉,西門門主何必如此兩袖清風,貪點家居擺件也未嘗不可啊!
西門白坐於主座,仔細聆聽衆位弟子對於攻城的見解,白霖小師弟一臉嚴肅,手執筆墨,將聽得過去的計策一一書寫下來。
如此一看,這邊倒是在認真商討對策了,姜穗環顧四周,心下詫異,竟未曾見得燭公身影,燭公乃大智之人,曾是除妖始祖道生的軍師,此番攻城不是該來此運籌帷幄,出謀劃策麼?
好久未見燭公了,也不知他老人家眼下如何了,身子骨可還健朗。
畫面漸黑,白霖師弟之身的夢粉耗盡,又轉到朱雀門帳營。
“師父,弟子知錯了。”柳夢覺跪在淺色地毯上,小腦袋低垂,整個人都蔫了。
南宮胭深吸一口氣,冷靜後復睜眼,“日後必要千萬小心柳驚鴻!此人城府極深,自升爲門派督事後,便徹底淪爲朱雀七子的走狗,表面對我畢恭畢敬,暗地裏卻處處同爲師作對,對門主一位虎視眈眈。若她真接管了整個朱雀門,第一個除的,便是爲師。”
柳夢覺蹙起秀氣的眉頭,小臉皺起,對柳驚鴻所作所爲又怒又怨,可偏偏她心軟,從小被二師姐帶大,恩情未報,卻已反目成仇,不由心中淒涼。
良久她才喑啞出聲:
“那師父,打算如何處置二師姐?”
南宮胭冷眉,鳳眸不帶感情,目光流轉到她額間一點紅上,“我要你親手殺了她!”
杏眸放大,精緻圓臉剎那間雪白一片,低聲喃喃,似在求情:
“師父……”
南宮胭不爲所動,柳驚鴻也是她看着長大的,本以爲培養了一個貼心小棉襖,可向所有人炫耀,誰知那護身之衣藏滿毒針,欲置她於死地,南宮胭唯有隱忍,靜待時機毀了柳驚鴻。
“夢覺,柳驚鴻搶走了你許多東西。她欺騙你背叛你,出手傷你,還劃傷你的臉,最可惡的,她搶走你喜歡的男人。”
小丫頭倏而擡眸,目光疑惑望着她,“師父怎知……”南宮胭怎知她喜歡洛無儔?
她扶起柳夢覺,“每每洛無儔寄來信件,你總是最積極那個,明知那些信都是寫給柳驚鴻的,你仍舊完好保存,這份心思,爲師如何不知?”
原來如此,柳夢覺勾起苦澀笑意,眼眶發熱,鼻頭髮酸,朱脣輕啓:
“我可替師父上刀山下火海,卻對師姐下不了殺手,師父恕罪。”
終究是她軟了心,丟了風光斷了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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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
被守獄人拒絕,女主的三觀摧毀度: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