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萬妖令 >第182章 瑤姬與應龍(三)
    殿中應龍忽而擡眸,銳利眸子劃過不可置信,天眼開啓,見得月桂樹下女子潸然淚下,淚珠滋潤瀕死薑黃,有白色光華流轉,如星星點點螢火,使枯萎花苞死而復生,再現生機。

    白色姜花綻放,如暗夜精靈,嬌柔可愛。

    原來是她!

    應龍收回眸子,眼底晦暗一片,如今他大限已至,她的仙途之旅纔開啓不久,何必因爲情劫而耽誤她的一生。

    男子深吸一口氣,似是已下定決心,忽而身形一轉,眨眼間便出現在瑤姬身後。

    “何方小仙,如此大膽,竟敢擅闖我神宮!”

    瑤姬身子激靈,倏而轉身,滿面淚痕梨花帶雨,水紅的眸子驚慌失措凝望那人,見得應龍面容陰沉,眼底一片陰森之色,千言萬語忽然就哽咽在喉間,發不出聲來。

    “瑤姬知錯,無意中見得殿門大開,便走了進來,上神息怒,我這就告辭。”她慌張提裙轉身,卻聞得應龍輕淺一笑,步子微頓。

    “這已經不是你第一次闖我神殿了。”

    瑤姬僵硬着身子,呆若木雞,腳下好似被釘住,動彈不得,她雙手仍捧着姜花,卻無從解釋。原來他都知道了,知道她三番兩次跑來這邊,如此舉止,也不知他會如何看待自己。

    瑤姬一言不發,捧住薑黃的玉手逐漸收緊,卻聞身後男子低聲輕語:

    “這姜且送你罷,日後莫要擅自來此。”

    瑤姬含淚回眸,卻見男子蕭索背影隱匿於黑暗,從她視線中遠離,再無蹤跡。若不是得知他神命衰竭,她斷然不敢信上神竟承載下了如此沉重的悲傷,他一人獨活了千萬年,曾經並肩作戰的好友相繼離去,眼睜睜看着世事變幻,滄海桑田,直到迎來自己的終結。

    人生長路漫漫,走得越久,留下的越少,失去的越多。

    可嘆年少時,未能尋得良人共度,徒留漫漫無邊長夜,剩我一人哀悽,待我終老之際,狎興生疏,酒徒蕭索,不似少年時。

    半月已逝,瑤姬終日待在瑤池,素手執薑黃,凝望着應龍神殿方向發呆。一日偶見司花神女路過,忽而問她:

    “神女留步,不知應龍上神如今可還安好?”

    “上神啊,半月前上神去了凡間,據說爲了渡劫,至今未歸,他是否安好,這我就不曉得了。”

    “上神早已功成名就,爲何要下凡歷劫?可有兇險?”她又問。

    “唉。”神女輕嘆,“這上古之神的事兒,我等小神仙自是無法妄自忖度的,不過,既是渡劫,必定是兇險萬分的,早先說是上神大限將至,可能也就這短短半月吧。”

    瑤姬心下愴然,忽而哀求她,眼中有淚光氾濫,“司花神女,瑤姬有一事相求,不知神女可否助我下凡?”

    “你要下凡?”神女大驚,只覺不可思議,“你不會真喜歡上應龍上神了吧!”

    瑤姬垂淚,我見猶憐,“我知自己不配愛慕上神,他是上古神君,我只是區區瑤池神女,地位低微,可是……我不求什麼,只是不願見上神孤零零一人離去。”

    “求神女成全!”

    司花神女面露難色,無奈攤開手掌,“你也知道,天規森嚴,我等神仙沒有神諭是不可貿然下凡的。這天宮雖好,實則封閉,是一座巨大囚籠,守在籠子外的神將有多厲害,你終日待在瑤池,自是不知,我勸你還是打消這個念頭吧,莫要癡心妄想了。”

    神女轉身,瑤姬卻直直跪下,“求神女……千百年來,瑤姬孤身一人,偶遇上神有惜花之意,心受感動,我愛慕上神並非因爲他之身份地位,若他仙去,瑤姬也不會獨活。”

    “你這又是何必呢?”神女無奈,“罷了罷了,我便替你指條明路,你可知天地相接處有一忘川河?河的上游爲天,下游爲地。若無法從天宮正門離開,可在忘川渡船至人間。”

    瑤姬眸子一亮,好似瞧見了希望,度過漫長忘川河,便可下凡了嗎?

    “你也別高興得太早了!”司花神女壓下眉頭,面容凝重,“天宮不乏有修煉成仙之輩,苦於神界規矩嚴苛,後悔成仙,想重新做人,天宮大門走不了,便擅自渡忘川河,最終溺死河中。塵世有修仙之人,受不了修煉之苦,歷練之煎熬,便投機取巧,私下由忘川下游渡上游,最後也是屍沉忘川。河中冤魂衆多,神魔鬼妖皆在,宛若獄海,怨氣沖天,你可要想清楚了!”

    瑤姬垂眸,目光凝在乾癟薑黃上,暗暗下定決心:

    “哪怕刀山火海,龍潭虎穴,我也要一試!”

    司花神女搖頭嘆息,問世間,情爲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啊!應龍千萬年等不到情劫,或許這次情來了,劫也如約而至吧。

    若僅憑瑤姬一人之力,斷然無法度過忘川河,因而她去找了一得力幫手,王母。她未曾告訴他人,瑤姬乃王母賜名,事實上,她乃王母之幼女,因是私生女身份,便一直隱匿於瑤池之中,不同人來往。

    有了王母蓮座庇護,她輕而易舉穿過忘川,此番王母助她,從此二人母女之情一刀兩斷,互不相欠。

    凡塵很熱鬧,好似比天宮更大,人海茫茫,尋人如同海底撈針,瑤姬於人間尋了一月未果,卻見了月老下凡,好巧不巧,二人在人間打了照面,彼此眼前一亮,又心虛移開。

    “我本爲應龍上神譜寫了命格,誰知上神未曾按照命格輪迴,老夫探不到其蹤跡,便私自下凡尋人了。”

    “你能私自下凡?”瑤姬大驚,莫非神仙也分三五九等,級別愈高,權限愈大?

    “呵呵,老夫是月老,整的一個牽線活,下凡都是小事,你又是如何下凡的?”

    瑤姬不語,月老活得久,人也精,眸子一眯,便知箇中奧妙,不由笑道:

    “既如此,老夫便給你與上神籤根紅線吧!”

    “萬萬不可!”瑤姬立即搖頭,上神又不喜歡她,何必束縛二人走在一起?

    “我只是下凡隨便走走,纔不是爲了上神而來!”

    月老眸子劃過一抹笑意,狡黠出聲,“老夫也沒說你是爲了應龍而來啊!此地無銀三百兩了吧!”

    瑤姬羞赧,暗罵自己嘴瓢,只苦着一張小臉,憋得通紅。

    “反正上神下凡也是歷練情劫,倒不如配給你,人間女子雖好,卻不及瑤姬你一人。”月老意有所指,目光瞥向她腰間一塊薑黃。

    瑤姬擡袖遮住,微微側身,避開月老意味深長的目光。

    “你可知上神贈你這塊薑黃的深意?”

    “這是上神不要的,不是他贈送給我的。”

    月老輕笑,無妨,很快她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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