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着妖氣,在夜色裏看到一身黑衣的芙蓉走進一荒島,正欲瞬移跟上,卻見知寧走來,二妖交談幾句,芙蓉便入了荒島深處一漁夫家中。
既然知寧在此,想必九公子燭滿堂也潛伏在附近。跟他鬥,萬不可硬碰硬,從最初到現在,此人城府極深,耐性也強,行動隱祕,這荒島指不定有什麼陷阱。
腕間有物體扯動,姜穗垂眸,是紅線。
那是她在落雪宮裏親手爲王閻綁上的,爲了確定他的位置,她能第一時間找到人。如今王閻與魔神融魂,合二爲一,魔力無邊,早已不需要她保護。
這根紅線,她不想要了。
憑藉紅線尋找姜穗,是王閻最爲欣喜之事,姻緣線的另一端,是他此生的牽掛。
姜穗站在隱蔽的海角,看星河如海流,內心平靜又空洞。這時,一隻蝴蝶飛來,她以爲是信蝶,便輕揮靈力點中蝴蝶。下一刻,蝴蝶之身變得透明,有幽綠色物體齊齊涌出,化爲一顆一顆螢火蟲,帶着微弱的熒光縈繞周圍。它們將姜穗包圍,歡快飛舞,這一刻,她心裏的彷徨消失殆盡,彷彿置身仙境。
深海螢火,是唯美的浪漫。
有一條狀物體徐徐墜落,姜穗擡手接過,是一根髮簪。通體發黑,其上綴畫紫色花紋,帶着淡淡的冷香,跟那個人的氣味相仿卻更細膩綿長,經久不衰,簪身質地像玉又像木,觸感極佳,也不知是用什麼物料製成的。
她以爲蕭謹很悶,哪怕對人好,也是極爲內斂的,如今卻爲了她準備了這一份驚喜。櫻脣不自覺勾起,雙手握緊髮簪,目光再次看向逐漸消失信蝶,心裏期待,他會給她帶來什麼隻言片語呢?
直到信蝶徹底消散,姜穗也沒等來什麼信件,螢火蟲也飛得七七八八,一陣風吹來,吹空思念,瑟縮一下,她當場石化。
“就這?”她不滿嘟囔,蕭謹居然什麼話都沒留給她!
姜穗小手無意識摩挲髮簪,發現簪尾處手感粗糙不平,翻過來一看,原是刻了字,螞蟻般大小的字體,她看了半天,嘴裏唸叨:
“念……穗……”
念穗是簪子的名字吧,這是姜穗的第一反應。
“他這是……想我了?”心裏竊喜,不管是不是,姜穗已經認爲蕭謹是想她了,儘管事實確實如此。
嘴邊笑容放大,正想以信蝶回覆之際,忽然被身後人喚了名字。
姜穗轉身,發現王閻站在身後。
“什麼事這麼高興?”見她笑容未退,王閻也心情大好,不由問她。
她收斂笑意,淡淡搖頭,“沒什麼。”隨即轉開話題,“你可知曉觀一的下落?他也在這裏嗎?”
“我不確定。”他一向未將觀一放在眼裏,都是觀一極爲諂媚,眼巴巴湊過來,對他阿諛奉承,眼下他還真不清楚觀一的蹤跡。
“你若想找他,我便幫你揪出此人。”
“算了。”姜穗拒絕,不希望王閻去冒險,“如今門派弟子四處在尋我,此地並不安全,切勿輕舉妄動。後天便是東海封印解封的日子,我一定要救出萬妖王!”
“好別緻的髮簪。”
姜穗微愣,垂眸淺笑,面頰桃紅一片,手指輕柔摩挲髮簪,道:
“它叫念穗。”
是蕭謹贈我的,她在心裏補充一句。
王閻的笑容僵硬在臉上,明明她那麼開心,爲何他的心卻倏而痛了呢?一陣一陣抽疼,比當初掉入蛇淵更讓他恐懼,他會失去姜穗嗎?
不甘心!
“姜穗,你可知千年前的妖魔聯姻約定?魔界雖混亂,但魔族也在幽冥魔域地界守護了妖族千年,那聯姻之約已被重新提上日程了。我真心愛慕你,你呢?可否給我一個答案?”
魔族一直以來,內鬥嚴重,但儘管如此,卻鮮少有魔頭主動去侵佔妖族地盤,魔雖六親不認,嗜血殘忍,但既是約定俗成,一諾千金,便不會對妖族造次。
這一切,是千年前魔主與妖王的約定,妖魔後代聯姻,攜手鞏固實力,對抗目空一切的神族。
蛾眉微斂,姜穗也知此事,凝望手中髮簪,她答:
“待救出萬妖王后,我會將妖族之主的位置還給他,我無心爭權奪勢,只願天地爲家,四海逍遙。”
還有和蕭謹永遠在一起。她又在心裏默默補充。
“你就這麼不願嫁給我?”他情緒激動起來,胸口起伏,“是因爲蕭謹?這髮簪也是他送你的,他曾經背叛過你,至今仍對你有所保留,蕭謹不可能是你的良人!”
“要不要嫁人是我的事,與蕭謹無關。王閻,你先穩定心神,你這樣很容易走火入魔。”
“那又如何!”他上前一步,逼近姜穗,“我本就是魔頭,若不是魔我也無法存活下來!蕭謹懦弱又瞻前顧後,害你受盡苦楚,可你也不願同我成婚,又叫我如何冷靜?”
姜穗呆愣片刻,似是沒想到曾經單純善良的少年,如今改頭換面之後,竟有如此深的怨恨。
“姜穗,你是我的!”他信誓旦旦道。
她擡起手,下意識推開眼前人,卻被王閻一把抓住,男子渾身魔息瞬變,她只覺渾身一麻,竟無法動彈。
“王閻!”她冷聲喚他名諱,希望他能恢復神智。
他抽走姜穗手中的髮簪,就在姜穗提心吊膽以爲他會毀了念穗之際,王閻手一擡,將簪子輕插入她發間。
渾身力氣恢復,她驀地後退幾步,男子眼底劃過一抹傷痛,神色已清明,“我會等你接受我,忘了他吧。”
語氣低下,似不願再從姜穗口中聽到拒絕的話語,他轉身離去,下一刻便消失在夜色裏。
姜穗穩住心神,左手擡起,見腕間仍有萬妖令之靈力,又摸了摸完好無損的念穗,這才鬆了口氣。魔神之魂力,果然不容小覷,方纔她還以爲萬妖令的力量又消失了。
蕭謹曾經拿走了她倚仗的萬妖令之力,那段時間她確實受盡折磨,但蕭謹也爲此付出了代價。儘管他事到如今也沒解釋當初爲何要那麼做,她心頭隱約覺得與九公子有關,鎖妖獄大戰之前,蕭謹曾收到過燭公寄來的信。
蕭謹的很多異常改變,皆是從收到信件之後開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