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捱了一拳,身子徹底脫力,徐徐墜入海洋。
風吹起帷帽上的白紗,彷彿看到了記憶裏的少年,一身青衣配長劍,意氣風發。
是東方子煜!
那人向他飛來,孔武有力的手臂伸來,攬住他貼近自己,右手持劍劃開攻擊而來的惡魔。隨即念訣,御劍飛行,穿過重重颶風,歷經千辛萬苦,終是將追殺的魔頭給甩掉了。
段四郎穩穩站在他身後,右手扣緊帷帽上的白紗,生怕他看到自己的臉。他一聲不吭,怕身前人聽出他的聲音,徒增尷尬。
細細一想,他們真的許久未見了。
何必再見?
身後已無魔族窮追不捨,段四郎心生退意,想趁機溜走,不料東方子煜像是看透他所想一般,握住他手腕的大掌愈發用力。
沒錯,從他站在劍上的時候,東方子煜便一直拉着他的手腕。起初他以爲是東方子煜怕他摔下去,爲了穩住他扶他一把,此刻他明白了,這人是怕他跑了!
二人落在一荒島上,段四郎故意壓低嗓音,道:
“多謝少俠出手相救,在下還有要事,先行……”告辭。
“我不輕易救人,你得謝我!”
誒?
四郎一驚,這廝怎麼變得愈發沒禮貌了,他話都沒說完呢!透過一層薄紗,他終於有勇氣擡眼看向眼前人,見得少年高瘦身段,仍是一臉倨傲模樣,跟以前一模一樣,外冷內熱。
他應該沒有認出自己吧。
段四郎不由鬆了口氣,又低聲道:
“謝謝你,那我就先……”走了。
“口頭感謝不作數!我也不需要!”東方子煜仍舊我行我素,一臉不耐,第二次打斷他的話。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碰瓷?他是賴上自己了嗎?
“那你想怎樣?”他好脾氣問。
東方子煜並未直接回答,反而逼近他一步,嚇得段四郎連連後退,少年頓住腳步,狀似不經意問他,“爲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他看向那礙眼的帷帽,眼底不悅一閃而過。
段四郎心裏一陣驚慌,“在下容顏醜陋,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唯恐嚇到旁人。”
“哦。”他輕輕點頭,“我救人呢,一般收費五千兩……黃金。”
五千兩?黃金!
他怎麼不去搶呢!
“不過若是熟人的話,打個折,五兩……白銀。”
好傢伙!這還真是胳膊肘向內拐,他還未開口,又聽他喋喋不休,“你先告訴我你是誰?我看我認不認識你,務必仔細回答!”
“我是……”他頓了頓,忽而靈光一閃,“我叫王白,自小生活在東海附近,就是個普通人。少俠行行好,讓我走吧。”
他濃眉皺起,不滿這個回答,“王白?”
四郎拼命點頭,王閻與白汀汀的姓合起來不就是王白麼?快讓他走吧,如今見他仍舊神采奕奕,不似在東方蒼身邊那般落魄,這樣交談着,說個幾句話他已經心滿意足了。
畢竟,人不能總是貪圖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他怎麼這麼無理取鬧?
“我上哪兒給你弄五千兩!”一時氣憤,說話也急了,嗓音一如過往,惹得東方子煜朝他靠近,四郎忙扣緊帷帽前的白紗,生怕他認出自己。
“你的聲音很像我認識的一個人。”
“哈哈,少俠怕是聽錯了,我們素未謀面。”
“既然拿不出五千兩,那就只能幫我做事抵債了,你必須聽我的,隨叫隨到!”
段四郎在心裏翻了白眼,臭小子!不過他還是服軟,此刻不便忤逆他,不然沒完沒了。不若先答應他,待他不察之時溜之大吉不就好了嘛。
“少俠說得在理,在下確實該報恩。不過我突然……嘶……我突然肚子疼,可能喫壞東西了,容我先去方便一下。”
他撒腿就跑,還沒邁出腳步就被他拉住,手腕一緊,他不由垂眸,整個人愣怔在原地。
那是他的月老線。
紅線纏住兩人,又牢又緊,爲確保萬無一失,東方子煜還重新施法了一遍,使二人相連的紅線打了死結,扯不下來。
東方子煜神色認真,之前被王閻卸下紅線的痛漸漸消失,他找到了丟失已久的人,這一次,哪怕天崩地裂,他也不會放手了。
段四郎身子僵硬,喉間發澀,也不再隱藏嗓音,“你可是……”認出我了?
話哽在喉間說不出口,東方子煜目光灼灼滿臉期待,四郎卻只是深深低下頭,再也擡不起來,想到自己渾身傷痕累累,想到他臉上斑駁,面目全非,便不敢跟他相認。
他受了東方蒼致命一擊,跌下山底,被碎石包圍掩蓋,本是將死之人,是王閻救了他。王閻與魔魂融合之後,強大的魔息留住了他最後一口氣,他被帶去了魔界。
臥牀數月,久病難醫。他被碎石千刀萬剮,臉上手上甚至全身都是傷疤,沒有一塊好肉,這不人不鬼的模樣一度讓他想自我了斷。
可也不知道爲什麼就一直堅持了下來,或許是想再看他一眼吧。
“我……我去方便了。”
“嗯。”東方子煜點頭,沒有逼他,“這紅線被我施加了靈力,你掙脫不開的。不要耍花招,早些將五千兩付給我就行!”
真是三句兩句離不開錢!
話說他不是武功被廢、法力盡失麼?怎麼突然又這麼厲害了?靈力甚至比以往還要強大許多!
不過四郎也放鬆下來,幸好,他沒認出來。
解決了自身需求之後,他便詢問出心中疑惑:
“少俠,你這一身靈力極強,怕是那幾個門主都在你之下,看你年紀輕輕,如此厲害的修爲,是如何修煉出來的?”
東方子煜猶豫一下,倒也沒打算向他隱瞞,只是神情有些落寞,“我有個很厲害的師叔,他將畢生的一半修爲分給了我。”
四郎雙眸瞪大,心裏震驚得宛若驚濤駭浪天崩地裂,他說什麼!
蕭謹居然分了一半修爲給他!
真是不可思議!姜穗同意了麼?他心裏疑惑甚多,卻礙於身份也不好問,見他神情低落,以爲是他不好意思收這麼強勁的修爲,不由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