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云靈力低微，不足以讓魂魄完全顯形，更別提開口說話，但能見到死去妖王的魂魄，蕭謹在震驚之餘又多了絲擔憂。
這也是天意嗎？
有妖衛看見虛影，大驚失色，連忙去通報。
靈力徹底開啓，小云藏在黑眸下的火紅與冰藍無處遁形，如紅藍寶石一般，璀璨耀眼，熠熠生輝。
天然純粹的靈異之瞳，勾起久遠到泛黃的回憶，蕭謹星眸晦暗，一張審判的臉浮現在腦海。
小云擡起小手，夠不到蕭謹大掌便扯住他的袖子，不知道這個妖王是什麼來歷，只軟軟開口：
“怕~”
蕭謹心裏涌起無法形容的感覺，小云一個男孩子，對他說最多的話就是怕，小小年紀長了雙陰陽眼，看盡人間醜惡，這異於常人的一身能力，又何嘗不是一種折磨？
無奈。
“沒事，他不會傷害你。”擡手摸摸他的腦袋，男子出聲安撫。
“妖王！”一道顫音傳來，千夔看着那虛弱的魂魄之影，飛奔而來。
“且慢！”蕭謹陡然出聲阻攔，“此魂力不穩，極有可能消散，切勿靠近，以免活人之氣過盛，驅走魂力。”
“真的是妖王！”有人道，“妖王魂歸此地，定是有所指示！我等全聽妖王差遣！”
“你們看！那是什麼！”
“嗬！陰陽眼！居然真有陰陽眼存在！”
“聽說陰陽眼能看到魂魄，更有甚者讓亡故的人以魂魄之態存活於世，不死不滅！當初就是因爲擁有陰陽眼之人太多，阻礙了生死，纔有天道設置輪迴，滅了所有陰陽眼之輩。一直以來擁有這種眼眸之人寥寥無幾，居然，居然在這裏！”
要是被更多人發現，就怕有心之人培養利用，紛紛搶奪，爲害世間。畢竟從古至今，對力量嚮往與追求之人，趨之若鶩，不在少數。
小云見人多了，面露怯意，張開兩隻軟乎乎的小短手，弱弱對蕭謹道：
“抱~”
見他是男孩子，蕭謹想都沒想便拒絕了，右手一伸，千秋驟現。
忌憚着千秋，倒是沒人敢上前。
小云癟了嘴，無所顧忌，緊緊黏着蕭謹，繼續做他的腿部掛件。衆妖只覺一陣驚奇，交頭接耳議論一番，有大膽者上前，“蕭公子，這是你的娃吧，都這麼大了！妖尊知道麼？”
蕭謹：“……”
“你可別瞎說，蕭公子至今單身，未曾婚配！”
“爹爹，餓~”小云一向聰明，懂得添亂，懂得越描越黑，在適當的時機讓人適當的尷尬。
衆妖：“……”
萬妖王的虛影魂魄突然動了，朝着某個方向漂浮，衆妖小心翼翼跟上。蕭謹邁步，下肢傳來足足的分量，小云緊緊抱住他的腿不願鬆手。男子大手一撈，將他拎起來穩穩擱置一旁，教育：
“好好走路。”
小嘴一癟，委屈巴巴望着他，眼底水霧迅速瀰漫，奶兇奶兇：“我不喜歡你了，哼~”
男子無動於衷。
前方衆妖圍成一團，在妖王堂前，妖王虛影越來越弱，目光看向棺中屍體。千夔上前，從屍體腰腹部摸出一張摺疊的紙片，這時，妖王虛影徹底消失，小云隨即陷入昏迷。
男子心一沉，就像失去了什麼重要的東西，傾身抱住他歪斜的身子，薄脣輕啓，卻不知所言。
“這是妖王的親筆信！妖族之位榮歸姜穗，衆妖服從，不得違抗！且……”他語音頓住，又道：
“妖魔聯姻取消。”
“早該取消了！魔族欺我妖族軟弱，屢屢侵犯，若不是顧忌着妖魔交好，以大局爲重，我們何必如此忍讓！”
“是啊！我聽說妖尊之前救過魔主，但王閻恩將仇報，不僅抓了妖尊，還打算殺了我們！他忌憚咱們妖族強大的力量，萬妖王亦是想到了魔族的狼子野心，才決心取消婚約一事。你們說，會不會是王閻懷恨在心，才害了妖王？”
“上次我看到歡鼬與王閻私下商議，咱們問問歡鼬不就知道了？”
“別提了，歡鼬早跑了！”
你一言我一語，議論紛紛，蕭謹置若罔聞，星眸低垂，等着懷中幼妖醒來。
有一道很輕的嗓音響起，“那咱們是不是錯怪蕭公子了？”
沉默。
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錯怪、誤會、冤枉，在漫長的勾心鬥角裏，已經變得沒有任何意義了。
東方子煜過來的時候，只見蕭謹坐於牀前，一雙眸子緊鎖昏迷中的小云，從他這個角度瞧去，男子側臉柔和，竟有一絲慈愛。
心頭涌起一股酸澀，他家師叔都沒給過他這麼好的臉色呢！
小云徐徐睜眼，蕭謹身形一動，卻見那迷茫的瞳孔裏一片漆黑，沒有火紅與冰藍，幼妖見是陌生的環境，張嘴便哭出聲：
“娘！嗚嗚……”
“哎，你別哭啊！”這小云好歹叫過他一聲哥哥，東方子煜忙靠近哄他，誰知幼妖哭得更兇了，“你走開！我要我娘……”
“這……”他僵在原地，看向蕭謹，後者神情劃過一絲落寞，輕喃：
“已經走了嗎？”
暗處一隻蜘蛛停止結網，順着牆檐縫隙往外爬，月光映照又化爲一隻白色蝴蝶，朝天際飛去。
一道藍色光線劃過，蝴蝶一分爲二，蕭謹從暗處走來，神情冷漠，星眸晦暗，眼底滿是厭惡與憎恨。
殘缺的蝴蝶被風吹動，月光下粼粼海水上漲，瞬間，世界失去顏色，只剩黑白。時間彷彿被靜止，悄然無聲，海水凝固在上漲的瞬間，腳下土地一片漆黑，像踩在深淵上。
白蝶死而復生，晃晃翅膀，一半是紅，一半是藍。
“謹。”蝴蝶喚他，是一道空靈的嗓音，亦正亦邪，亦男亦女。
“你做了什麼？”蕭謹握緊千秋，想毀了這黑白的世界。
“時空錯亂露了縫隙，某個小傢伙跑了出來，居然跟你見面了。”
男子心間震顫，一股難以言喻的情緒涌起，是欣喜若狂，亦是悵惘，紅着眼盯向身前蝴蝶，問：“那是誰？”
“你不需要知道。”蝴蝶不願直面回答，“在這個時空間隙，跑出來的可不止小傢伙一人。”
他在提醒。
“那又如何。”
蝴蝶聞言似乎有些訝異，“你變了很多，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