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閻站在她身後，一身狼狽，咬牙捱了這道雷刑後才繞到她面前，“姜穗對不起，我沒想到……”
話語卡在喉間，不知從何說起，他犯了如此滔天大錯，錯信徐宓與燭滿堂，怎麼會沒想到事情的結果呢！
姜穗冷冷看他，“何必假惺惺的，你想不到的事多着呢！”
他一動不動，滿臉糾結與愧疚。
“還不滾嗎？”她恨恨看着他，如同對待一個討厭的陌生人。
這時，昏迷的瑤姬突然甦醒，入目是齊刷刷的神兵集結，恍惚一瞬，似乎觸動了某種記憶，她茫然呼喊：
“周應！”
“我要去找周應！”
“師父……”姜穗快步上前，卻見瑤姬冷漠的臉色，她好像不認識她，只一個勁喊着周應的名字，時而哭時而笑。
姜穗不知該怎麼形容自己的感受，酸澀佔滿心頭，無力與絕望壓來，彷彿看不到明天，她做錯了，已經無力挽回。
天譴讓瑤姬瘋了，徹頭徹尾。
“我要去找周應，他在等我，我還沒告訴他我懷孕了！周應知道的話一定會很高興……”她自顧說着，沉浸在自己的回憶裏，眉眼染了笑意。
“周應已經死了。”
瑤姬聞言一愣，目光落在姜穗身上，腦海裏閃過碎片般的畫面，隨後眼淚淌下，“是啊，周應死了……死在忘川河了！他已經死了。”
心口一疼，瑤姬又頻頻搖頭否認：
“不他沒死！沒死！我要去找他，他一直在等我！他在忘川等我……”
她神情激動，推開姜穗，以應龍逆鱗護體，朝忘川的方向趕去。
徐宓暗運靈力，殺意襲向瑤姬，神力半途被驚雷撞開，炸燬了海岸的礁石，惹出不小的動靜。鳳眸震顫，掌心生生的疼，一道紅痕割開手掌皮肉，沒有流血但卻有着鑽心的痛意。
這是天道給他的懲罰，多管閒事。
“回宮。”他看着掌心傷口，深深閉眼。
“祭司，瑤姬已瘋，咱們不動手嗎？”
“天劫將至，無人倖免。”天道的意思他怎會不知，作爲神族祭司，便是整日窺探天機，天道要懲罰的人，根本沒有好下場。
“師父……”姜穗使力去追，瞬移至半空，身體虧空乏力，忽而下跌。
熟悉的冷香涌入鼻翼，身體下意識去抱緊那人，天地那麼大，她彷彿只剩下這一個港灣了。驚雷不再，世界變得安靜，蕭謹好像天生就有這種力量，幫她抵擋所有傷害與不幸。
姜穗用力環住他精瘦的腰身，眼淚蹭在他胸口，低聲道：
“他們都死了……”
那些怨魂並不是真正的怨魂，是被陣法僞裝成魂魄的活人。
是她親手殺了那些人。
從此，她將滿身罪惡，人間何處能給她立足？
蕭謹抱緊她，掩去眸底沉痛，擡手輕撫她後背安慰：“有我在。”
有我在，這三字足矣。
她好累，經歷一場大戰，身心俱疲。水眸緊閉，全身放鬆將自己託付給他，意識昏迷前說：“阿謹，去找我師父吧，我擔心她。”
沒有聽到回答，但她知道蕭謹會這樣做的。
王閻淒涼地站在那裏，這一次，他終於輸得體無完膚了。
全身的靈力運向後腰處，有東西在涌動在生長，汲取她身體的力量，壓榨她的靈力，素手伸去，摸到一手毛茸茸。
“你們看，是九尾狐！”
天譴劈開了白汀汀體內九尾封印，泄露出九尾狐神祕力量，但她道行尚淺，根本無法承載這種來自血脈裏千萬年延續的強大力量。靈力四溢開，充斥着魅惑的香味飄散在海風裏，天際朝陽拉開雲層，暖光傾瀉，白汀汀嬌嫩的臉彷彿在發光。
在場的男子無不被這美色吸引，腳下不停朝她走來。
王閻沉眸，正欲出手之際，腳下忽然一動，石子滾落掉進海里，衆人只聽得一陣嗡嗡響，緊接着，海底涌起一股強力衝擊波，將所有人推遠擊飛，就連王閻也無法倖免。
白汀汀九尾狐的力量不斷被吸進身下海底，濃黑的漩渦裏，有一頭猛獸睜開了雙眼。
有不怕死的魔頭受慾望控制走上前，靠近白汀汀，被海底蟄伏的猛獸一口喫掉。靠前的魔衛見狀倏而清醒，他們從不怕死，卻在此時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顫着嗓音問：
“剛剛是不是看到了一條蛇？”
“胡說！明明是三條！”
話音剛落，海面竄出五個蛇頭，蛇口大張將那些魔衛生吞入腹。
魔衛被嚇得屁滾尿流，不斷後退着，五隻青色蛇頭凌駕於海面，大半身軀浸在海水中，在陽光的投射下猶如上古石柱，守護海沿臺上被折磨的白汀汀，汲取九尾狐的力量。
“這是什麼怪物！”
十二爺從一側走過來，跟他一同出現的還有除妖門派的人，被眼前巨蛇所震驚。又一隻蛇頭從水底冒出，蛇目兇狠，蛇身青色粗糙的紋理縱橫密佈着光滑的鱗片，在光的折射下散發幽色，猩紅信子吐出，發出呲呲聲響，令人膽寒。
海水不停翻涌，一如白汀汀蜷縮着抽搐的頻率。
七、八、九。
足足九個蛇頭！
“相柳。”王閻認出來此物，只是沒想到上古兇獸相柳居然保存如此完好，吸收九尾的力量甦醒。
魔神蚩尤叱吒天下，卻也只是一縷不死不滅的魂魄，連肉身都沒有。
相柳乃水神共工的臣子，蛇身九頭，食人無數，所到之處，盡成澤國，窮兇極惡，無惡不作，終被禹殺死。原本活在傳說裏卷軸上的兇物，突然有一天降臨在身邊，帶給人無窮無盡的惶恐。
“快殺了那九尾狐！沒有九尾的力量，這怪物也活不了多久！”有人看到底下相柳的身軀仍泡在水裏，無法盤旋，猜到這怪物的法力並未完全恢復。
九頭蛇齊鳴，忽而天地鉅變，狂風捲雲浪，黑漆漆壓來一片，蛇口噴水，將周圍淹成沼澤，風不止浪不平，只剩垂危的命在陰冷的氣息裏晃盪。
“快撤！”
周圍亂成一團。
被蛇噴出的水沾染，肌膚開始迅速潰爛。
白汀汀哭紅了眼，眼看着一根黑色羽箭朝她射來，柔弱的肩頭瑟縮，害怕地閉了眼。
想象中的疼痛並未來臨，一隻大掌握住箭身，她偷偷睜眼，恰好看到身前男子修長的指節輕動，折斷了羽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