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進幽冥魔域,踩在熟悉的焦黑土地上,彷彿上次被知寧在此截殺暗算只是昨天,彷彿轉身後,瑤姬還在站在那裏。
故地重遊,今非昔比。
遠處熔岩似水汩汩流淌,撲面而來的燥熱似要融化一切,此地死氣沉沉毫無生機。她有神力護體,並不畏懼這些,而那些躁動的黑煙卻早已受不住高溫化爲烏有。
四張門主令飄在眼前,姜穗閉眼念訣,將神力注入其中。
滔天的力量奔涌而出,五彩靈光映照長空,與幽冥魔域的焦紅之色格格不入,風起雲涌間,驚雷劈開一道裂縫,泄出隱藏其間悠長又震懾的龍吟。
青光從雲層裏濺開,大地開始震顫,遠處青雲越積越多,不斷翻涌,偶爾見得其中龍影,龍鱗反射出光芒讓人窺得全貌。麒麟首,鯉魚尾,飛龍在天。
腳下焦黑的土地逐漸開裂,狂風不止,白虎長嘯,刺入耳膜突突作響。遠處山巔有猛虎蟄伏其上,森白眼眸直直射來,寒意逼人,虎面隱在暗色裏,唯有獠牙尖銳,極具攻擊性。
隨着靈力深入在每個門主令上,蒼雲逐漸變亮,又化爲火焰一般,彷彿蒼穹被燒出了一個窟窿。朱雀鳴叫,氤氳出熱浪,由遠及近飛來並捲起漫天火燒雲,氣勢洶洶。
三隻神獸若隱若現,擋住她身前的光與路。
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天之四靈,以正四方。
姜穗頗有耐心,看向最後那塊令牌,此前見過玄武,也知那傢伙總是慢半拍,姍姍來遲。
“玄武,就差你了。”她兀自喃喃。
突然,玄色門主令牌被纏上黑記,嘭一聲炸裂開,餘力波及,姜穗以長袖遮擋,拂開塵灰,只見得地面上的令牌四分五裂。
有嬰兒啼哭聲傳來,在此刻顯得驚悚又荒唐。
“北極幽,你敢騙我!”
她才發現遭了暗算,倒是低估了北極幽的膽大,憑什麼他會覺得她一定就敗在這兒了?
三大神獸嗅到了危險的氣息,作惡的來源在姜穗,是她召喚了神獸,同時也喚來了妖物。它們像受刺激一般齊齊衝向姜穗,龍尾擺動,虎牙大張,雀鳥噴焰,姜穗收了三塊令牌,運起神力躲開。
焦黑的土地冒出一顆蛇頭,黑身黃眼,姜穗來不及震驚,其身卻已破土而出,九隻腦袋亂舞,身姿巨大,嬰兒哭啼聲更甚,吵得人心煩意亂。
九嬰。
上次追到玄武門的時候,她便知道是九嬰在人間作亂,同時也算到與九嬰有牽扯的相柳,因而她覺得九嬰這條蛇吧,也輪不到她出手解決,要說也是相柳的事。
可如今玄武門造假了門主令,招來九嬰這個禍害,讓神獸嗅到危險轉而攻擊召喚者,九嬰在此,也是想坐收漁翁之利。
真是小看她姜穗了!
腕間萬妖令閃過靈光,堇色光華橫在身前,如一張拉滿弦的弓,隨時出擊。
但九嬰也不是一條笨蛇,它將注意力移向姜穗,卻又去招惹神獸,噴出水火,就像是受了姜穗的命令攻擊神獸一般。
三大神獸亦不是喫素的,怎會容忍如此挑釁,齊齊發力,九嬰被一舉推到了熔岩裏,燙傷了大半身子。
這邊廝鬥不休,而人間早已變了模樣。
黑霧禍亂四方,人間塗炭,洪水、颶風、瘟疫……災難如約而至。
天宮內神仙來去匆匆,各路加急文件傳達消息,有的土地乾旱,糧食顆粒無收,向天求雨。有的水澇嚴重,洪水沖垮一切,撒下流離失所的人求神保佑。有的妖魔肆虐,殘害凡人,趁機興風作浪,甚至以最兇殘的手段殺害門派除妖師。
種種惡行在人間上演,不過最嚴重的,還是黑霧盡頭的幕後主使,他們連人是誰都不知道。
帝神大怒,一羣神仙竟然淪落至此!
但如今最大的問題,是神族到底要不要派人去拯救。
有古板守舊的星神道:“人間有衆多除妖師,斬妖除魔不在話下,這次黑霧之災是凡人自個惹出來的,與我天界何干?何況我族又有魔族來犯,傷亡不在少數,若是出力前往人間,恐會危及我天界根基!”
“帝神,凡人受難,我等豈能袖手旁觀?臣仍記得女媧之神留下遺願,要衆神好好守護人間。如今人間如煉獄,若沒有神族大力相助,弱小的他們怎能度過這重重災難?還請帝神出兵竭力相助!”
星神冷哼,“凡人皆有命數,是死是活不該由我們來定奪!這是他們自作孽,爲何要牽連我神族?難道我們就該犧牲自我,給那羣不知天高地厚的凡人收拾爛攤子?太可笑了!若真如此,那凡間也不歸我們管,上頭那位還沒發話呢!”
他拿天道出來壓場,果然四周鴉雀無聲。
是啊,天道都沒管,他們操心什麼!
月老適時出聲:“或許,這是天道對神族的考驗呢!若神能救人於水火之中,天道又何須出手?”
星神反駁,“月老怕是牽線多了,染了一身凡人骯髒的同情心!你可去神魔邊界瞧瞧,那些個魔族中人是如何對付我族神將的!你們有救人之心,那人,可有除魔之意?他們貪生怕死,弱小不堪。本神沒有憐憫凡人之心,唯有守護我天界千萬年屹立不倒之意。這纔是神真正該做的!”
星神是守舊的神君,勢力龐大,其餘神仙不敢妄言。
方纔除了月老,另一個反駁他的仙君是從凡人修煉成仙的,對人間有感情,又怎能眼睜睜看着養育自己長大的土地就此消失?
帝神只覺頭疼,本想問問祭司,後知後覺發現徐宓被停職。
唉,也不知怎地,天界糟心事越來越多了。
幽冥魔域,姜穗不知與神獸糾纏了多久,天亮打到天黑,日升月落,直到身後九嬰突然偷襲,她堪堪躲過之際被青龍角撞到,尖角刺破肌膚,鮮血染在潔淨的衣裳上。
姜穗發了狠,使力揮開青龍,萬妖令擊向九嬰。
天際降下一抹青色,擋過姜穗對九嬰的致命一擊,冒出一顆腦袋,又是九頭蛇!
“相柳。”她淡淡出聲警告,眼底劃過寒意。
孔彌一身青袍站在蛇身,他的面容有些憔悴,雙脣毫無血色,一雙眼透露着陰鬱。神獸見又來一個,鏖戰許久竟是越戰越勇,再次攻向姜穗。
“九嬰禍世,你還敢包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