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羣人像是見到了大明星一般蜂擁而上將她圍住。
顧殤收起卷子,起身面朝向她。
隔了一段距離,卻在她擡眸之際,一眼望見了人羣外的他。
暖陽下,清淺的風捲着初夏的氣息在兩人間流動,周遭仿若安靜下來了。
空氣裏只剩兩人的對視。
那一刻,兩人彷彿又聞到了,那股久違的青檸味。
許木筱衝他一笑,漆黑的長睫毛輕觸着眼下的臥蠶,兩個可愛的小酒窩點綴在臉上。
顧殤心裏一陣觸動,他好像看到了記憶中那個少女清甜的笑。
思緒一轉,去年七月,正是盛夏。
那棵唯一的青檸樹上掛滿了大大小小的青檸,整片操場都是青檸的飄香。
那個下午,操場上只有兩個班在上體育課。
他穿了一件薄薄的衛衣,連綴着的帽子蓋在頭上。
他低着頭,繞着操場一圈又一圈地跑着,眼裏只有自己的世界。
不遠處,他聽到了一陣呢喃的談論聲,話裏的內容與他有關。
“哎,這次期末考段一又是顧殤,他都把咱高一一整年的段一給包了。而且據說他當初是被學校給買進來的呢!”
聲音離他越來越近。
他擡眸,有兩個女孩子繞着跑道逆行。
一個說着話,另一個安靜地聽着。
她嘴巴微微張開,那雙澄明的眼睛閃着光,像是裝下了天上的星星一般。
乾淨、通透。
即將交錯之際,他聽見她說:
“顧殤他,好厲害啊!”
他側頭,眼裏是女孩彎起的眼角以及一個凹陷的小酒窩。
一瞬間,胸口似有電流涌過。
他垂下眼睫,嘴角不經意地彎起一個少有的笑容。
待他發現時,少女已經走遠。他停下腳步,轉頭看向操場另一側的那個身影。
眸光變得模糊不清,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心跳亂了節拍。
他不是一個念舊的人,但是那日很特別。
特別溫潤的風,特別和朗的陽光。
以及在一股淡淡青檸味中,那位少女特別明媚的笑。
而今,現實與記憶重疊,他再一次看到了少女嘴角處充滿朝氣的笑。
現在的她,才應該是真正的她。
心裏沒有那些瑣事、糟心事,有的只是像一塊無暇的碧玉那般的純淨。
他提起脣角,給了她一個迴應。
許木筱走出人羣,像是迫不及待一般,邁着步子朝他這邊跑來。
她問他:“顧同學,我厲害吧!”
那雙明亮的大眼閃動着,黝黑的瞳眸充滿期待。
顧殤冷白的脖頸有幾道明顯的淡青色的青筋,他半低着頭與她對視:“我更厲害點。”
她撇過頭去,像是不認同他說法的賭氣,可嘴角卻是藏不住的笑意。
不過幾秒,似是放下了,她正過臉:“行吧。爲了感謝你,我決定把我的金牌分你一塊。”
顧殤眉骨稍揚:“這麼自信?”
許木筱:“和你學的。”
畢竟剛剛某人可是比她還自信來着。
許木筱脣線抿直,思索了幾秒說道:“第一跳會,後面就不會了。”
顧殤點頭:“確實,你第一跳跳得很爛。”
許木筱小臉鼓起,掄起拳頭作勢要打他,在空中揮舞了半天最終還是放下,只能沒骨氣地“哼”了一聲。
猝然,她反應過來:“你剛剛看我跳了?”
語滯,顧殤耳根罕見地冒紅。他掠過她,嘴裏輕描淡寫地說了句:“就看了第一跳。”
許木筱小步追上:“怎麼能只看第一跳呢,我後兩跳跳得可好了!”
“再好也就那樣。”
“你都沒看就妄下定論。”
……
大約十點,廣播響起男子400米跑的檢錄通知。
席易政起身,曲着手臂拉伸了下,或許是小憩了一會,他身上帶了股懶勁兒。
路過許木筱時,許木筱掌心握拳,放在胸前高舉了下:“加油!”
席易政右手食指中指併攏抵在腦門上,下一秒朝許木筱發射:“等我的好消息吧!”
等他走後,許木筱又一次擠到警戒線邊沿。
和她一同擠進來的還有姚蘊。姚蘊手裏拿着臺攝像機,顯示是視屏拍攝模式。
許木筱驚訝地張開嘴,瞳孔微微放大:“哇,席易政這麼有排面的嗎!”
姚蘊相機架到眼前:“我纔不是給他拍的。”
許木筱:“那不然?”
姚蘊:“我給曹措拍的。”
許木筱平平地“噢”了聲。
等等…
照她這麼說的話…
席易政的運動能力她是見識過的,曹措是校籃球隊隊長,應該也是差不了。
這一場,註定是神仙對決。
許木筱問她:“你覺得誰的贏面大一點?”
檢錄完的隊員已經被帶到400米的起點處了,曹措和席易政剛好都被放在一隊裏。
姚蘊點下錄製鍵:“五五開吧,不過好像有一輛十六班的摩托車也被放到了和他們同一場。”
許木筱再次撐圓了眼:“三輛摩托車?那不得炸!”
姚蘊:“反正我支持曹措。”
許木筱:“我支持席易政!”
一隊每個參賽者都套上標有數字的紅色球衣,七人排開分佈在不同的跑道上。
許木筱踮起腳尖,身子稍稍前傾,想看得更清楚些。
“席易政是1號,曹措是5號。”
姚蘊移開相機,臉上總算有些起伏:“你不僅是順風耳,你還是千里眼啊!隔了半個操場你都看得清!”
許木筱:“這不是爲了更好地聚焦嘛。”
伴着一聲槍響,跑道上的幾人如同離弦的箭一般飛射出去。
正如姚蘊所說,七人的比賽一開始就有三人拉了身後幾人一截,但衝在第一位的始終反覆變換着。
300米一圈的跑道就意味着他們會途經大本營兩次。
第一次經過的瞬間,邊上圍觀的同學沸騰起來。
就連許木筱和姚蘊也你一句我一句的喊着。
“席易政加油!”
“曹措加油!”
“席易政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