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木筱低着頭寫作業，突然桌子被叩響了幾聲。
她擡頭，王蕊正站在自己桌前。
許木筱不知所云地看着她，只聽她道：“周老師讓咱倆去年段室數下數學卷子。”
許木筱有些疑惑，一般老周都只會叫她一個人去數卷子，這次怎麼還多了一個。
不過轉念一想，老周每次讓她數的都是全年段的卷子，工作量大。再加上這次不是親自告訴她，而是讓王蕊幫忙通知，那他可能也會良心發現，然後交代王蕊幫自己一塊兒數。
許木筱：“好。”
年段室裏，地板上已經堆了一大沓試卷，像是搬上來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只往地上扔，亂糟糟的。
許木筱蹲下，按着每班的人數開始一份一份的數。
傍晚的年段室一般很少人會來，這個時間段除了有什麼特殊的事情外更是不會有人來。
一間偌大的年段室只有兩人數卷子的背影。
兩人都不說話，一直專注地數着手中的卷子。
半晌王蕊的聲音打破了這寂人的沉靜。
她問道：“你和顧殤是不是在一起了？”
許木筱指尖頓了一秒，隨即保持着鎮定：“沒有。”
王蕊嗤笑了一聲：“真假。”
聽她的語氣，許木筱知道她應該是早就知道了這件事。
但是，她是怎麼知道的？
自己和顧殤在教室裏說的話都沒和席易政說過的多。
還是說，有幾次在路上並排走被她看到了。
像是做賊心虛一般，許木筱後背涔出一層冷汗來，指尖發緊，在卷子的小角留下一道道凹痕。
王蕊似乎並不打算放過她，語氣越發的咄咄逼人：“你覺得，般配嗎？”
“從成績、家世，你哪一點配得上？”
“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只要高攀上他了，就沒有什麼後顧之憂了。”
“許木筱，你真下賤！”
王蕊的每一句話都像是一道道巴掌抽在她的臉上，她想反駁，可嘴巴張了半天，喉嚨裏還是卡不出一個字來。
她身子發顫，眼眶微微泛紅，一張脣咬得有些紅腫，但她很好地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
只是心臟像是被一隻大手掐着，倏地緊縮，泛起一陣陣酸意。
有一瞬間，她竟然也認同她的話了。
骨子裏的卑賤還妄想得到精神上的高潔。
王蕊的話還在繼續：“可你確實也嚐到了甜頭。你知道嗎，這次的辯論賽本來是有我的名字的，可是他們都投給了你！也是，畢竟他是你男朋友嘛，偏着你也是合情合理的。”
“許木筱，你若是不相信也可以去借白英給他們的複印紙來看，紙張的下方，就寫着我的名字。”
全程，許木筱自始至終不曾說一句話。
等到卷子數好送到各班後，許木筱平復好心緒，回到教室。
坐下不久，蘇岑挎着包從她座位旁經過。
許木筱下意識地拉住她的手，蘇岑回頭，眉眼間的疑惑示意她說事。
她把蘇岑往自己這拉近了一步，招着手讓她頭低下來些。
蘇岑照做，許木筱伏在她的耳畔輕聲問道：“蘇岑，你的複印紙能借我看下嗎？我忘了裏面的規則是什麼了。”
蘇岑回到座位，從一個公文袋裏拿出一張紙，又走到許木筱的座位遞給她。
紙張的下部分和顧殤那張一樣，明顯有被撕過的痕跡。
許木筱心裏好像猜到那部分內容是什麼，但她還是裝作不知情的樣子，指着下半部分問道：“這裏怎麼是缺了的？”
蘇岑似乎沒覺得有什麼，平靜坦然地說道：“下面是空白的，我撕下來當草稿紙了。”
像是突然恍然大悟一般，許木筱臉上掛着笑“噢”了聲。
許木筱佯裝着掃過一遍內容，然後把紙還給蘇岑。
現在，只剩席易政的沒看了。
許木筱手指抓着自己的褲子，捏出一道道褶皺來。
她想看，想知道真相是什麼。可是她又不敢看，她怕真相真如王蕊說的那樣。
自己只是憑着關係纔得到的這個名額。
察覺到她的異常，顧殤偏頭問她：“你怎麼了？”
可顧殤的聲音卻像是一顆定心丸，讓她終於堅定了自己的猶豫。
她沒有回答顧殤的話，果決地轉過頭，說道：“席易政，你把你的那張複印紙借我看下。”
顧殤杵眉，心裏的不安隱隱作祟。
他想阻止，可又不能貿然阻止。
席易政的那張複印紙就壓在桌面上，許木筱一眼看見。她拿開壓在紙上的文具盒，紙張是倒着的，但她還是能清楚地看到底下的兩個名字。
一瞬間，真相大白。
原來，王蕊說的都是真的。
自己不過是以勝之不武的手段贏來了這個名額罷了。
她指尖發顫，嘴脣一陣陣反白，一股滾燙的熱意冒上喉間。
“許木筱。”
顧殤擔心地輕喚了她一聲。
可是她現在什麼話都聽不進去了。
她只想逃離這裏，逃離這坐滿人的、讓她感到壓抑的教室。
在熱意即將涌上眼眶的那一刻，她確實也這麼做了。
她起身，從後門跑出去。因爲教室還有一些零零碎碎的雜聲在，所以沒有人關注到她的舉動。
她跑進昏暗的樓梯道，一直往上，一盞盞聲控燈因爲她急促的腳步聲有順序地亮起。
終於，到達頂樓了。
她打開鐵門，卻在轉頭想將門虛掩上的時候，一股力道抵住了。
頂樓只有中心豎着一盞路燈，鵝黃色的燈光從後撲到許木筱身上。
藉着微弱的光線，顧殤看清了她臉上的一道道淚痕。
他走進去，把門閉上。
身前的人已經哭得不成樣子，可像是不想被他看到自己的狼狽，她蹲下身子，把頭埋在自己的臂彎裏。
顧殤在她身前蹲下，大手撫上她的髮絲，嗓音沉厚卻輕柔：“許木筱，你到底怎麼了？”
許木筱的頭沒擡起，哽咽着聲音問道：“顧殤，白英是不是讓你們做選擇了，在我和王蕊之間？”
顧殤：“是。”
果然，是因爲這事。
許木筱擡眸看向他，臉頰悶得紅紅的，眼裏還閃着淚光，哭聲似乎還沒有要停止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