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安走在人羣中,看着兩邊叫賣的小販,好似回到了自己的家鄉,那裏臨近過年時的廟會,可不比這裏要差,同樣熱鬧非凡。
只是比起這裏更現代化了些,售賣的東西種類也多了不少。
走着走着,槐安的目光很快就被吸引了,這是一個年輕書生的攤位,上面擺了不少他自己寫的字畫,還有幾方嶄新的硯臺毛筆。
而所吸引槐安的,就是其中的一方硯臺,這個硯臺似是一個小池塘的形狀,中間凹進去,用來研墨,四周雕刻有荷葉荷花,只不過並沒有很精細,甚至有些粗糙了。
而且石料也不是什麼名貴的東西,只不過是尋常的石頭,許多村子裏的石槽磨盤都是用這種石料做的。
可就是這麼一個尋常的東西,卻讓槐安看上了眼,這裏的看上,並非是尋常人所想的那般。
而是這硯臺恐怕有了不少的年頭,凹進去的底部還有許多細微的劃痕,看來歷代主人對他都十分愛惜。
槐安看中的也就是這一份樸素,還有歲月留下的痕跡。
如果說,時間是任何人都無法看到的,那麼槐安認爲,這方硯臺上留有時間的蛛絲馬跡。
單憑這一點,它就不應該放在這裏。
讀者身份證-563743675
槐安也起了想要將它收入囊中的想法,便徑直走了過去。
來到攤位前蹲下身子,槐安指着藍色麻布上的幾方硯臺說道“小哥,這些都是什麼價。”
正在整理毛筆的書生,聽到有人問價,趕忙擡頭,卻見對方好似也是一個書生,當即就又將頭低了下去。
“八,八十文一方,先生要的話還可以再便宜,一些。”
槐安聽得出他話音裏充滿了自卑,剛剛眼中全是硯臺,都沒怎麼看他。
如今一瞧,書生年齡不大,穿得也算不上多好,一件棉長袍,初看倒是得體,可細看之下,卻能發現有不少的補丁,只不過縫得精細,顏色又都是一樣的,便一時間難以分辨了。
如此看了一遍,槐安大概是知道了對方爲什麼說話這麼不自信。
本就家境貧寒,如今出來街頭售賣些文房用具,以補貼家用,卻被槐安瞧見了。
現如今書生不再是稀缺的寶貝疙瘩,尋常人家的孩子也讀得起書了,可人多了,書生的優越感也就被大量的分攤,於是就有一部分人不願意了,他們要將自己的榮耀重新奪回來。
自然而然的就有了,高管家的子弟看不起商人家,而商人家的又看不起尋常百姓家的,尋常百姓家的還瞧不上那些家境貧寒的。
扣扣伍陸彡74彡陸7伍
三六九等是被他們玩得明明白白,將整個羣體,階級化,讓他們每個階級都相互敵視,那麼最高處的人,便穩坐釣魚臺,地位不會受到威脅,優越感自然也就是這麼來的。
歷朝歷代,不管是哪裏這種事都不少,這裏只是整個大宣國的一個縮影罷了。
槐安嘆口氣,身處在這種環境裏,形勢會推着人往前走,其實並沒有那麼多機會去突破自己的階層。
所以在自己面前顯得有些自卑,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不過槐安並沒有嘲諷他的意思,而是繼續問道“小哥,那這一方呢,銀錢幾何?”
果然與槐安猜測的差不多,但買東西不給錢,這事他還做不出來。
笑着搖搖頭,槐安將硯臺放下了,這一幕被書生看在眼裏。
果然,這般氣質的學士,又怎麼可能真的看上他這小攤,恐怕又是來羞辱自己的吧?
書生已經做好了迎接各種惡言嘲諷的準備了,可就在這時槐安卻沒有他想象中那麼出言諷刺。
“那是什麼。”
看向槐安手指的方向,那是一個竹籃,裏面是一些他自己寫的詞畫。
眼見槐安不再注意硯臺,而是將注意力放到了他的字畫上,這讓他緊張極了。
在學堂上,被夫子無視,他可以忍受,被同門嘲諷,他也可以不放在心上,但自己嘔心瀝血做出字畫,他絕不願被人詆譭。
哪怕他永遠碌碌無名,哪怕永無出頭之日,他也不願。
在內心深處,有了字畫陪伴,他可比肩神仙。
都是凡夫俗子,有些人可以凡人之軀比肩神明,有的名垂千古風流人物,而有的卻碌碌無爲,一生忙於奔波。
區別就在這!
他那些小心思可瞞不過槐安,對此他只是笑了笑“我槐某又豈是那種惡語相向之人,莫非小哥讓槐安一探究竟都不願?”
面對槐安溫和的笑容,與令人安定的話語,他再也說不出拒絕槐安的話,猶豫一下後還是同意了。
討論羣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在下沒有小瞧先生的意思,只是在下心中有結,望先生見諒。”
“呵呵,不打緊的。”
書生從竹簍裏拿了一幅畫交給槐安,同時眼神躲閃,不敢直視。
將畫打開,裏面是一幅水墨畫,畫卷很簡單,一塊頑石,三根輕竹,便依然佔了半幅畫卷,另外一半則是空白。
畫技興許與柯九思先生,還有些差距,但立意卻絲毫不差。
在槐安的理解中,一塊頑石象徵瞭如今生活與求學的艱難,也象徵着在如今萬物生長的時候,還有一塊頑石,難以見天。
而三根輕竹,則是代表了他自己,哪怕除了堅硬的石頭,再一無是處,他也要像畫卷上那般茁壯的成長,去走出他自己的路。
“好一個三棵輕竹!好立意!”
面對如此好畫,槐安的誇讚毫不吝嗇。
心中本還緊張無比的書生,在這一瞬間眼裏有了光。
“先生真覺得我的畫好?”
“假不得,這立意,比起那些大家也不遑多讓!”
書生激動得滿臉通紅,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對於他現在的感覺,槐安能夠理解,一個本就有些孤僻甚至有些自卑,以前他一直被人不斷的否定,如今一個陌生人,卻對於他的畫作十分肯定,這種認同的喜悅,會讓他開心許久吧。
“一百文,將這幅畫賣給槐某如何?”
“先生喜歡,拿走就是,不必提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