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相依爲命走了這麼一路,若是說沒有感情必然是假的。
從記事以來,長生就沒有見過生死,如今寧江的離去讓他險些哭瞎了雙眼。
今後的路就要他一個人走了。
悲痛不會有任何的好處,只會騙取人的淚水,這一點他很清楚。
忍着心中的悲傷將寧江的屍體埋在一棵古樹旁,他帶着公羊的皮毛還有一部分肉離開了。
路還要接着往下走,寧江到死都沒有拜在仙門下,他長生要替好友完成這個願望或許是有了這個信念,他一個人在路上,面對野狼沒有死,面對黑瞎子的追趕也沒有亡。
靠着這件公羊的皮,他熬過了漫長的冬天。
終於,仙山就在眼前了。
此時的長生哪裏還有意氣風發的模樣,幾乎成了一個從石頭縫裏蹦出來的野人。
但好在一切都是值得的,終於到了仙山。
這山高不見峯,雲頂之上漫天着五彩霞光。
長生知道,這是自己來對地方了。
這麼高的山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爬上去的,但長生不會放棄。
準備好足夠的乾糧就開始了漫長的爬山旅程。
一個月,長生回頭看,他還在剛上到山腳。
三個月,終於到了山腰。
長生覺得自己爬得挺快的,可就是不見高度有所增長。
第六個月,又到了秋天,他已經到了山腰,可越是向上,路就越不好走,天也漸漸冷了下來。
越是不好走的路,就越是仙人對他的考驗。
長生就是這麼想的,也是這麼做的,因爲在他心裏,他的每一個舉動都有仙人在看着,以此來決定自己值不值得對方收下。
又是一年冬天,長生算算日子,好像今天就是過年的日子了。
看着距離自己不遠的頂峯,他想在新年這一天登上仙山,也算是給寧江一個交代太陽快落山時,長生的左手終於摸到了頂峯的石頭。
像是蟲子一樣地蠕動到山頂上,這一刻長生哭了,哭得像個孩子,路上唯一的夥伴江寧也走了,就只剩下他一個人。
這兩年的路程把他折磨得像是一個枯槁老人,渾身上下更是沒一處好地方。
望着前方流光溢彩的仙宮,淚水打溼了他的臉龐。
仙宮前有一個涼亭,涼亭裏坐着兩個正在品茶的老者,從二人臉上恥笑的表情來看,是在說着什麼有趣的事。
“一甲子了,就來了一條蟲子,我贏了。”
“道友技高一籌啊。“
話音落下,其中一位老者一揮袖,一陣狂風襲來,地上飛沙走石。
狂風裹挾着長生從山頂落了下去。
風中的碎石擊打他的身上,留下了一個個的血洞,石子帶着血肉從身體中飛出,像是一朵朵盛開的彼岸花。
從那兩人的話語中,長生便可以聽出來,兩人確實是神仙,可他好像是一隻不起眼的小蟲子。
在外面散佈些消息,到了仙山就能拜入仙門。
世界上想要求得神仙道的人不在少數,總有一些有大毅力者能歷經千辛萬苦趕過來。
而神仙坐在神殿前,看着這些人苦難的旅程,便成了一種消遣的方式。
有些諷刺,卻又很現實,不止是修行界,世俗中身居高位者,也有不少這麼做的只是他恨,恨被這些神仙玩弄於鼓掌之中,恨在他看來最重要的東西,被別人隨意的踐踏,恨這些神仙漠視蒼生。
凡與仙不可相提並論,這中間的差距要大過人與螻蟻的區別。
面對這陣狂風,長生沒有任何躲閃的機會,飛濺而來的石子也不會允許他躲過去到頭來,還是落得了個慘死的下場。
身體猶如馬蜂窩,遍佈孔洞。
屍體從山巔落了下去,致死長生都沒有閉上雙眼。
書本到此便完結了。
最後留有一句作者的話。
“仙路縹緲,求者猶如驚濤孤舟,生死不過一念間爾。
最真纔是道。”
將書本合上,槐安眼中有些複雜。
這本書將故事寫得惟妙惟肖,生動又自然,可讀性非常高。
但故事卻是一個悲催的故事。
長生與寧江求仙有錯嗎?
沒有錯,可兩人還是都死了。
死於修士們的草芥人命,死於天下不公。
雖然都是死,可寧江卻要比長生好得多。
寧江雖然死了,但他並不知道結局是什麼,在他的心裏,只要登上仙山,就能拜入仙門。
還有一絲美好的幻想存在。
可長生呢。
有了無盡的希望,卻又經歷了無盡的絕望,這可比那些所謂的酷刑要難受得多。
當一個人發現自己一直以來苦苦堅守的,卻是一個笑話時,這種悲痛的感覺有多麼難受,恐怕只有試過的人才知道。
這也是在諷刺現實,作者是何年代,槐安並不知曉,但他知道,在這本書出現的那個年代,必然是一個慘烈的時代。
無數人被權勢玩弄在股掌之間,將你的腿打斷,再給你一副柺杖,最後告訴你,沒有我,你什麼都不是,連路都走不了。
這是何等的恥辱!
可修行界難道真的就是這樣嗎?
這一點槐安也不敢說自己的判斷沒有一點錯。
只見過這些人,槐安如何敢說修行界就是這樣。
走過多少路纔敢說,這天就那麼大。
也許世界本身就是不公平的,有些人活着就已經費勁全力了,也有的人天生就是萬民之主。
也有的人出生就可以享用到無盡的資源,後面不管是修行還是做官,都輕而易舉這就是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