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小丫鬟對女子微微屈膝行禮。
那美人着一襲輕紗般的白衣,猶似身在煙中,除了一頭黑髮之外,全身雪白,容顏秀美絕俗,只是肌膚間少了一層血色,顯得蒼白異常,卻偏偏不減其顏色,恍若仙子下凡,又生了一雙瀲灩的桃花眼,倒爲她減了幾分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淡,讓人覺得清冷出塵卻不失柔和可親。
哪怕見過多次司梵不戴面紗、幕籬時的模樣,星墜還是忍不住失神了片刻。
見星墜呆呆地站在那裏,司梵微微向前傾了傾身子,問道:“怎麼了?”
星墜立刻回神,將食盒打開,取出裏面的幾盤點心,笑道:“沒什麼。姑娘嚐嚐,可還合胃口?”
司梵拿起一塊白白糯糯的糕點嚐了嚐,甜而不膩。
見司梵一言不發,星墜有些緊張地道:“不好喫嗎?”
司梵搖了搖頭,溫和地笑了笑,剎那間如曼陀羅綻放,“不是,只是嘗着味道與之前的不大一樣了——是換廚子了嗎?”
聽罷,星墜笑道:“王廚子的女兒昨日高燒不退,王廚子便告了假。”
“原來如此,”司梵面露擔憂,“他女兒現在如何了?可請了大夫看看?”
星墜心下微微一嘆,姑娘向來如此。
總把他人放在第一位。
星墜笑道:“已請了岑大夫去看了,說是着了風寒,需要好生休養,很快就好了。”
岑家世代爲醫,底蘊深厚,再加上岑大夫醫術精湛,知根知底,司梵對他的醫術很是信任。
“那便好,”司梵的脣角漾起幾分笑意,恍若佛陀悲憫衆生,“再過幾日,我們便啓程回去罷。”
聞言,星墜點點頭:“那奴婢很快就吩咐下去。”
“嗯,下去吧。”
星墜走後,司梵打開窗戶,坐在窗邊繼續看書,不一會兒,便有一隻信鴿落在窗臺上。
是秦帝的。
司梵撫摸着信鴿,目光柔和:“辛苦了。”
司梵取下綁在信鴿腿上的信筒,取出裏面的信。
打開一看,小小的一張紙,上面的字猶如螞蟻大集合,密密麻麻。
第一,嫡公主已班師回朝,並對她表示出極大的興趣;
第二,匈奴打算與北秦和親議和,使者團大約在來年三月抵達;
第三,最近朝廷因秦帝提拔了不少武將,一些老牌貴族隱隱有坐不住了的傾向;
第四,秦帝甚是希望她在年節之前回去。
司梵簡單地作了回信,最後表示在年節回去比較困難但她會在上元節之前回去,又表達了一位合格的臣子對頂頭上司皇帝的尊崇與勸勉。
結果就是,司梵的回信,其閱讀難度不亞於秦帝的來信,甚至有隱隱勝過之勢。
司梵似乎也認識到了這一點,有些不好意思,便多端來些鳥食喂那隻信鴿,同時在心裏暗暗祈禱秦帝的眼神還中用,再不濟她給他打的眼鏡還在。
時光飛逝,轉眼間便到了年關。
秦京一片喜氣洋洋的樣子。
家家戶戶都掛起了大紅燈籠,貼上了喜慶的春聯。
小孩子在街巷裏奔跑玩耍,歡聲笑語中氤氳着盎然生機;黃昏已近,幾個婦人結伴而行,手裏領着剛剛玩耍完的孩子,有說有笑地回家。
因爲秦罌落好不容易回來一趟,秦帝特意取消了宮宴,只是與幾個妃子和皇子公主聚了聚,不到一個時辰便散了。
然後有子嗣的宮妃可與其子女多談一些話,敘一敘舊。
而秦帝陪着秦罌落在御花園中散步。
若忽視了他們的穿着,便覺得他們只是一對普通的父女,而非向來涼薄的天家人。
二人走到一處涼亭時秦帝建議坐一會兒,秦罌落點點頭,擡眸看了匾額——約寤亭。
侍從很快便爲兩人端來熱茶和精緻的點心。
微雪點點而下。
兩人都沒有說話。
也不知過了多久,秦帝呷了口已經涼了的茶水,道:“落兒,這裏是父皇與你母后初遇的地方。”
秦罌落沒有接話,她知道,秦帝這是又在想她的母后了。
秦帝現在需要的是一個傾聽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