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梵罌行 >第37章 花神祭
    “老伯,這花燈怎麼賣?”

    司梵捧着一個蓮花燈,眸中是抑制不住的喜愛。

    這是一個含苞欲放的蓮花花燈:嬌嫩、軟軟的花瓣白中透紅,紅中透紫,透過薄薄的花瓣,依稀可見那嫩黃色的花蕊,饒是見過不少奇珍異寶的司梵都忍不住讚歎一句“巧奪天工”。

    “哎,姑娘好眼力,這是拙荊親手扎的,小老兒敢打包票,世上僅此一隻!”

    “三百文!”

    司梵買下來了。

    “姑娘是外地人吧?”

    老伯與司梵閒聊起來。

    “嗯,今日恰好路過此地。”

    “那姑娘可是來巧了!”

    “今日恰巧是夜城的花神祭,放河燈許願再好不過。一會兒啊,還會有花魁娘子出來巡遊表演哩!”

    司梵:“靈嗎?”

    “心誠則靈。”

    聽罷,司梵向老伯借了一張紙條和一支筆,近乎虔誠地寫下一行字,吹乾後放到花燈底下的暗格裏。

    “多謝老伯。”

    “花魁娘子來了!”

    一聲高呼,街上的行人潮水一般向兩旁散去,無論男女老少都伸長了脖子向花車看去。

    每年的花神祭都會選出一名貌美如花的女子游街,這女子可以是高門貴女,可以是平民百姓,也可以是街頭乞兒。只要長得夠美,就會在花神祭這一天成爲“花神使者”,在大街上乘車巡遊賜福。

    只是後來不知怎的,“花神使者”只從青樓女子中挑選,但也只找清倌,不僅如此,還要求“花神使者”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德才兼備,以維護花神的美好形象。

    成爲“花神使者”,是一件很光榮的事情——既能展示自己的美貌,又能表現自己的才華。

    花車很大,風吹過時紅紗揚起,帶出香風陣陣。遊行隊伍像一條長龍在街道上蜿蜒前行。

    花車上點着數盞花燈,花魁娘子立在中間,一襲火衣,半垂墨眸,赤足而立,腳腕上繫着金鈴鐺,纖纖玉手輕掃琵琶,三千青絲垂於腦後,凝眸而立。嫵媚的嬌笑令人陶醉,清脆的樂音行雲流水般瀉下,鏤金花紋散發淡淡金光,耀眼奪目。

    司梵抱着花燈,隨着人流走。

    曲終收撥當心畫,四弦一聲如裂帛。

    花魁娘子抱着琵琶轉了一圈,紅裙飛揚,以花車爲中心放出不少紅紗,以及香包香囊等物。

    司梵擡眸望去,面紗遮掩下的脣角揚起幾分笑意。

    突然,不知是不是錯覺,那花魁娘子似乎朝她笑了一下。

    緊接着,她就看見花魁娘子又彎了彎眉,將琵琶立在地上,一手扶着,另一隻手手腕翻飛,直直向她拋出一件物什來。

    花魁娘子朝她做了一個口型:接住它。

    司梵擡手接住。

    是一枚玉墜。

    燈火輝煌的街頭,花車上的女子將琵琶交由其他人暫爲保管,察覺到司梵的視線嫣然一笑。

    “迎花神!”

    花魁娘子與其他一衆舞女肅立。

    一雙玉臂向上伸展,戴着銀釧的手臂在空中交匯。

    鼓聲起。

    花魁娘子踩着鼓點起舞。

    一曲蕩人心魄的簫聲輕揚而起,諸女長袖漫舞,無數嬌豔的花瓣輕輕翻飛於天地之間,沁人肺腑的花香令人迷醉。

    花魁娘子足尖輕點,隨着音樂伸展,火紅的挽紗沿手臂伸展拋出,穩穩地拍打在兩邊立鼓上。

    一陣顫慄從她左手指尖傳至肩膀,又從肩膀傳至右手指尖。手上的銀釧也隨之振動,沒有刻意的做作,每一個動作都是自然而流暢,彷彿出水紅蓮。

    花車還在前行,許多百姓亦步亦趨。

    司梵被人流裹挾,好不容易纔擠出去。

    天上嵌着一輪明月。

    這時河邊人少,適合去放花燈。

    司梵再回頭時,不知是不是意外,視線恰與那花魁娘子相撞。

    美眸中是她琢磨不透的情緒。

    一個天生情感遲鈍的人,又怎能期待她能讀懂所有人的情緒呢?

    更何況她眸中的情緒如此複雜。

    “姑娘,是你啊。”

    “嗯,我來放花燈。”

    “許的什麼願?”

    “老伯,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

    “哈哈哈哈哈……”

    老伯遞給她一個火摺子。

    司梵將蓮花燈裏的蠟燭點上,小心翼翼地將花燈放入水中,輕輕地撥水推動。

    潺潺的河水上漂浮着彩色的花燈,星伴月下,千百萬的花燈卷着星子宛若碎鑽,鋪呈出一道彎向天穹的河川,萬千流光爭相落於此間。

    司梵蹲在河邊的一塊大石頭上,靜靜地看着那盞載着她心願的蓮花燈順流而下,與其他河燈匯在一起,直到再也看不見爲止。

    許是蹲的久了,司梵的腿有些發麻,她保持着原來的姿勢,問老伯,又像是問自己:“這些花燈會漂到哪裏去呢?”

    無人應答。

    她回頭一看,身後空無一人。

    她在燈火闌珊下,遠離喧囂,人們在萬家燈火中,熱鬧非常。

    她抿了抿脣。

    她似乎問了一個很蠢很蠢的問題。

    她下意識地攥了攥手掌心,卻被什麼東西硌了一下。

    是那枚玉墜。

    司梵回去了,回去的路上又碰到了花車。

    花香陣陣,車上的女子或坐或立,繼續撒着花瓣,拋着香囊,爲百姓們“賜福”。

    紅衣美人的眸中似有憂愁,但掩飾的極好,她似乎又對她說了什麼,但離得太遠,司梵沒聽清,也沒看清。

    司梵摩挲着那枚玉墜,花紋繁複漂亮,觸手生溫,白潤細膩,是由上好的玉石製做而成的。

    不知爲何,這枚玉墜握在手裏,有讓她心安的感覺。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傅彥之刻意避開了巡遊花車,來到了夜城最負盛名的酒樓——長相憶。

    “掌櫃的,來一罈上好的女兒紅!”

    “這位客官,我家主子有請。”

    傅彥之隨着一個小二上了四樓。

    四樓是樓主人的專屬地。

    房間簡潔大方,一如二十年前。

    但房內的男人卻肆意不再,眉眼經歲月的打磨變得凌厲,上位者的氣勢盡顯。

    “她如何了?”

    傅彥之站在門口,開門見山。

    “一直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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