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友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帶着輕易能夠察覺到的顫抖與惶恐。
方雯雯驚悚地喝止住田斯德想要回頭的動作,眼瞳死死盯住他身後的東西。
她太熟悉了。
幾個月前的墨芬遊樂場鬼屋裏面,在最後那條通往現實的田間小路上,那個狂追了他們三千米的狗玩意兒!!
認真的嗎?!這是朋友?!
被淤泥覆蓋住全身的張槐趴伏在田斯德的背上,左手按在他的肩膀,右手前伸試圖將田斯德的臉抓攏。它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這兒的,明明方雯雯一直跟在田斯德的身邊,可它就這樣突兀地出現了。
眼看着對方被淤泥幾乎完全遮蓋住的手就要蓋在男友臉上,方雯雯終於開始了行動。她小心翼翼地伸手,隨即快準狠地從一大坨褐色淤泥中攥住了張槐的頭髮!
她的手勁很大,大到完全超乎張槐的想象。纖細白皙的胳膊肌肉緊繃,張雯雯又伸出一隻手沒入了淤泥,她咬牙切齒地吼了一句:“往前!”
來不及反應的張槐,一個沒注意攥緊田斯德的肩膀和喉嚨,就這樣像撕牛皮貼一樣從男生的後背上撕了下來!
胸前的衣服布料被攥得死緊,田斯德整個人再度體驗到了飛一般的感覺。他的右臂和胸前的衣服被面前這個笑嘻嘻的人攥住,等到雙腳安全落地後才被放了下來。
腦子還有些恍惚的田斯德茫然地回頭,就看見女友一臉猙獰地衝着栽倒在地的淹死鬼猛踹一腳。
被直蹬門面的張槐發出憤怒的嚎叫,雙手在空中胡亂揮舞,連帶着淤泥都四散迸濺。
“停下。”
這句話來自於田斯德身後的連帽衫,原本笑嘻嘻的人驟然冷了臉,連帶着語氣也像是冰錐一樣刺骨。
張槐惱怒地揮開方雯雯,聽到這句話後發出尖銳的嚎叫:“啊啊啊——呃!”
從地板縫隙間上涌了一層不同顏色的淤泥,緊緊勒住了它的脖子,讓那還在發泄憤怒的鬼怪像是砧板上的魚一樣無意義地掙扎。
黑色的,石油一樣帶着光澤的液體匯聚成一股,像極了正在用餐的蛇,想要將這傢伙從下至上的吞噬得乾乾淨淨。
“我說了,停下。”
這是他們第一次聽到連帽衫完全不帶情意的聲音。
田斯德躥到方雯雯身旁,將女友攏在懷裏,警惕地打量着地上一灘和麪前一人。
那一句話不知道是說給誰聽的,但慢慢的,張槐停止了掙扎,而那灘黑泥大蛇也終於將它吞得乾乾淨淨。勉強將它現在的狀態稱之爲喫飽了——喫飽了的黑泥大蛇溶解般化進了白色的地面,就像是從未出現過一樣,但它消失後的地板上卻突兀的出現了一本書。
站着的方雯雯從男友懷裏探出頭,看見了上面的書名:
《驚叫鬼屋之張槐村》
一隻手低垂,撿起了這本書。
她擡頭望去,剛剛還冷着臉的連帽衫又綻放了熟悉的笑容,對方翻了翻手中的書,津津有味的讀了起來。
場面一度靜止。
田斯德護住方雯雯,兩人在安靜中對視一眼。
最後還是田斯德鼓起勇氣小聲開口:“噤?”原本還在看書的連帽衫應了一聲,隨即合上書本,笑眯眯地看着兩人。
“好久不見~”對方手指了一下男生,“田斯德和……”白皙透粉的指尖移到了女生身上,“雯雯~”
在確定了對方的身份後,兩人下意識地鬆了口氣。
“你怎麼在這兒?”方雯雯再度提問,她上下打量了一番面前的連帽衫。對方依舊穿着那件嫩粉色的衣服,只不過這次胸前還掛着藍白色的工作牌,她不動聲色地細看了一下,“圖書管理員?”
“你說這個?”
連帽衫兩指拎起工作牌,笑了笑,“今天剛上任呢。”
由遊戲網玩家們製作出來的《永生圖書館》載入了使用者個人信息,這個在遊戲詳情頁的角落裏寫過。所以當npc田斯德方雯雯喊出‘噤’這個名字的時候,許金藝亳不驚訝。
在看到熟悉的可互動npc後,她反而有些懷念。就像是交了現實朋友一樣,她秉持着當初‘遊客’的身份和這兩個npc攀談了起來。
“的確是很久不見了,”npc田斯德扶了下他的眼鏡,當初那副掉進水井後他就換了一副完全不一樣的款式,“我還以爲你……”
他頓了一下,露出複雜的表情:“我還以爲你死在那裏了。”
許金藝愣住,隨即大笑:“我不是和你們一樣逃出去了嗎?”
“可我們並沒有在鬼屋外看見你,”方雯雯抱怨道,“還被警察叔叔問了很多問題,我這才曉得我們進的不是單純的鬼屋,而是‘詭祕’!”
“詭祕?”面前的連帽衫似乎愣了一下,茫然的重複一句,“什麼詭祕?”
“就是那個鬼屋啊!”方雯雯皺眉,“你、你不知道嗎?”
噤難道出了鬼屋,沒有報警嗎?
對方不會還以爲那是一個單純的鬼屋吧?!拜託,這該有多神經大條纔會這麼認爲啊!
“雯雯。”
田斯德突然出聲,一手將幾乎要躥到連帽衫面前的女友往身後拉。
方雯雯愣了一下,似乎也發現了什麼不對勁。她乖乖地順着手上的力道走到田斯德的身後。
原本有些緩和的氣氛突然冷凝。
“怎麼了?”連帽衫嘴角的笑微斂,重新變得面無表情。
“你沒有報警嗎?”
“報警?”
“……”田斯德閉上眼深吸了口氣,又再度睜開,“你,還記得我們是怎麼出來的嗎?”
連帽衫面無表情:“被張槐追着跑出去的。”
“不,”面前的眼鏡男生咬牙,他有些緊張的摩挲了下眼鏡腿。“我的意思是,最後你有做什麼奇怪的事嗎?”
許金藝冥思苦想,最後在npc逐漸絕望的眼神中試探性開口:“你是說,我最後把你踹出去的那件事?”
這句話一出,對面的一男一女表情猛地放鬆。
“不是吧?”她失笑,對着這兩人擠眉弄眼嘲笑道,“這麼記仇啊?”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田斯德有些尷尬,在確認了面前的連帽衫的確是本人後,他的臉上重新帶上了笑意。
他開始解釋道:“我們從鬼屋出去以後,在鬼屋外並沒有看見你。”
“後來蹲守在鬼屋的警官說我和雯雯已經失蹤三天了,可當時我們並沒有察覺到時間流速這麼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