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看看這個房間吧。”歲禾定定看着他
江鴻極少和歲禾單獨在一起呆過，他有些不自在地環視了房間一眼，只這一眼，就怔忡了。
房間不大，也就十個平方左右吧，讓他愣在原地的是那張牀，造型是海賊王裏的梅利號。
牀頭掛着一幅毛線鉤出的草帽骷髏圖，像是船帆的旗幟，書桌衣櫃都是海賊王主題的，整個房間像是海賊王的主題屋。
“我給蔚蔚設計房間的時候，你媽媽也說想給你裝修一間你喜歡的房間，她在網上看了很多種風格，都不知道選哪樣，但是她記得你小時候說過的，想在梅利號上睡覺，還記得你小時候吵着在公園裏買一頂幾十塊錢的草帽，那時候幾十塊錢是我們一家兩天的飯錢了，她沒給你買，你哭了，你媽媽就買了一頂普通的草帽給你加上了一條紅邊……這些你還記得嗎？”
歲禾拉着江鴻的手臂，想讓他正面面對自己，但是江鴻不肯轉身，她也隱隱聽到他吸鼻子的聲音，便也沒有強求。
“看到牆上這一幅鉤針毛線畫了嗎？你媽早上擺攤，下午拍視頻，全都是用晚上的時間給你鉤的，花了一個月的時間。”歲禾指着草帽骷髏圖道。
“小時候你媽媽經常給你們姐弟織毛衣，她說那是她的拿手絕活，可是蔚蔚覺得顏色款式土，雖然也會穿但是都是穿在裏面，你更好……直接嫌棄到不穿，後來她就不給你們織了。”
“你媽媽給你鉤這幅畫的時侯，哪怕是照着圖做的，還是會問我土不土。”
“舅媽跟你說這些，不是爲了要讓你愧疚什麼的，因爲我和你媽媽把你們姐弟帶到這個世上來，確實只給了你們最基本的生存條件，就算我們已經拼盡了全力，也沒有什麼值得非要的你們感恩的，我只想告訴你，你在成長的過程中也是傷害過你媽媽的。”
“至於你先前和你媽媽說那些話……”歲禾頓了下，想一下該怎麼措辭。
“倒不是說你那些話說不得，因爲感情再好的，無論是親情愛情友情，都會有那麼一瞬間是怨恨對方恨到恨不能就此決裂的，你覺得你媽媽傷害了你的尊嚴一次又一次，人在最生氣的時侯是一頭野獸，處於應激狀態，什麼話都說得出口，你可能真的有那麼想過，但是想完之後平靜之後還是很愛你媽媽，你把這些混賬話藏在了心裏，這麼多年從沒用來當武器使用過，因爲你很愛媽媽，對媽媽心軟。”
“你媽有不對的地方，但你也是，所以作爲我們家唯一的男子漢，你先給你媽媽臺階下，先去道歉聽懂了嗎？”
“本來早就想告訴你們姐弟，咱們家不困難了，是你媽媽說後天是你的生日，想把這間她給你佈置的房間當作生日禮物送你，給你個驚喜。她說你很羨慕李焱過生日時的風光，她覺得她現在有錢了，她覺得她以後能比李開山給你更多。”
江鴻默不作聲，眼淚滴答滴答往下流，肩膀都忍不住聳動，拳頭死死攥緊，手臂上的青筋都隱現了。
“你去看看吧，你媽媽是個很棒很厲害的人，有很多網友喜歡她。”
“還有，以後你媽媽視頻的剪輯、文案、個平臺的運營什麼的，我就交給你了，我一個人忙不來啊，我不會讓你白忙活，我按照市場高級運營的工資，你也不要當遊戲代練了。”
歲禾說完也不打擾他了，出了房間給他關好門之後，就見江招娣蹲在地上雙手捂住臉，無聲地哭。
好吧，江蔚眼裏也是蓄滿了淚水，就她一個人沒哭，她要不要意思一下？
算了，今天是入夥的好日子，她還是去做飯吧。
江蔚也參觀了自己的房間，也是十個平方左右的小房間，比江鴻好點的就是有個近三平方的小陽臺。
牆壁被改成了落地窗，陽臺做了封窗處理，看起來大了很多，陽臺放了一株她愛的山茶樹，修剪過的姿態很好看，然後還有一張竹椅子和……畫架。
沒錯，她喜歡畫畫，但小時候沒錢學，顏料都買不起。
剛剛媽媽和江鴻的談話她也聽到了，她從【鴻他媽蔚她姑】這個賬號的關注列表中找到了，一個名字叫【蔚藍】的賬號。
點進去，一看就是一個下午。
她看到了一個區別於記憶中的媽媽，她以爲媽媽只會參考雜誌給她做幾件好看的衣服，然而，這房間裏的窗簾被套，所有有關布藝的都是出自她之手。
她看着她從選布料到縫紉到最後的成品，視頻很質樸，剪輯只能算是流暢，但又透出一種雅緻和治癒。
媽媽還親手給她設計傢俱，比如她的衣櫃，梳妝檯……簡單的她自己能做，複雜的只能找師傅幫忙，她看着她畫得一張張潦草的彷彿小學生塗鴉的稿子，都變成了讓人驚豔的實物，然後一點點拼湊出他們的家。
她夢想中家的樣子，她以爲她要奮鬥到人到中年才能擁有，沒想到媽媽親手給她打造了。
好多好多的情緒悶在心裏，多得快要炸裂，只能靠眼淚去得到片刻的緩解。
另一邊的江鴻也是，帶着耳機看江招娣做飯的視頻，她沒有露臉，但是嗓門卻不小，本以爲是尋常的畫面，他每天都在看，有時候甚至很厭煩她的嘮叨……
可評論區有好多人喜歡她，說她口齒伶俐可以去說相聲，說她豁達爽朗，就愛聽她說話。
“這肉乾我兒子最愛喫，因爲我小時候買不起給他喫，所以騙他外面的肉乾都是老鼠肉做的，他就嚇得直接哭了，後來我自己琢磨了下做法，發現味道不比外面的差，我還做過肉乾兒的生意，但是我用的材料太好了，發現真賺不了幾個錢，就不做了。”
江鴻趴在枕頭上，任由淚水打溼了枕頭。
他沒有告訴任何人，他鬧着要喫肉乾是因爲李焱跟他炫耀過，說是他爸爸在澳門給他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