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叔本善良 >第三章 解圍
    里程錶突破30萬的這臺“斯巴魯森林人”可以追溯到八九年前。那時天天跑工地,打車不方便也不划算,一咬牙買了它。提車的時候有種大地在腳下,命運在手中的豪邁之氣。而現在,這臺掛在我女兒名下長年扔在車庫喫灰的的老爺車,只剩垂垂老矣的暮氣。這一路我好怕它會趴下。還好撐住了。

    “這車還在啊!剛認識的時候你就開着它。”曾子綺把停進地庫,跟我出去給老爺車做保養。

    “念舊唄。”我打趣道。

    爲什麼一直留着它,我其實也說不清楚。不過,眼下這臺老爺車倒是解了燃眉之急。我的卡宴被法院封了,家裏那幾臺又歸了董晴,公司都不再屬於我宋明遠,公司的那些車自然也就不用說了。

    到現在我都懷疑,宋佳怡是不是在這車上造的。那時候沒錢買房,董晴又愛跟我跑工地,兩堆乾柴就經常在僻靜處熊熊燃燒。誒,俱往矣……

    汽修廠老闆看了也是連連驚歎,這可是當年的神車,現在難得一見了,只是配件費點勁。我問要賣能到什麼價?他說可能3-4萬吧。

    “幫我好好招呼它,下半輩子可能就靠它了。”我不禁有點黯然神傷。

    身材壯碩的老闆擦了把手裏的油污笑着說,“您真幽默。這玩的就是個情懷!家裏豪車應該都起堆了吧。”說完還意味身長的看了一眼站我身邊玩手機的曾子綺。

    人啊,總是被眼睛所矇蔽。

    開卡宴,以爲你有錢,其實欠了銀行一屁股債。戴勞力士坐路邊喫蓋碼飯,以爲你有錢,其實上了失信人員名單。現在開臺坐着靚妹的老爺車,還以爲你有錢,其實加油保養都成問題。

    回家的路上,我說不然咱們去松梅湖走走。曾子綺說好啊,去騎車!

    騎車???

    雙人自行車全程都是我在踩,這丫頭喊着騎車壓根就不動!我問一圈有多遠?曾子綺說不知道,反正跟閨蜜兩個人從中午騎到天黑。我差點暈過去,不過環境確實舒服。

    微風拂面,波光粼粼。白鷺成行,佳人相依。

    我說,“你今天讓我和董晴都刮目相看了。”

    “別人怎麼看不重要,我只關心你怎麼看。”子綺把頭靠在我肩上。

    “氣場全開,有母儀天下之感。”

    她被我逗樂了,老宋,你說我這算不算守得雲開見月明。

    “守了,也得了。雲開不開,月明不明真不好說。”我把目光移向了遠處的一羣孩子。

    “我要你知道,這個世界上有一個人會永遠等你。無論什麼時候,無論你在哪裏。”不知這丫頭是對我說,還是在自言自語。突然就冒出這麼一句《半生緣》裏的臺詞。

    “呦,開始背臺詞了?”嘴上調侃着,其實我挺感動的。這種時候,沒想到陪伴我的竟然是這丫頭。

    她邊笑邊打我,我就迎着夕陽用力的踩單車。

    直到它變成一條金線,消失在天邊。

    過去合作過的幾個老闆打電話來,問有沒有興趣一起做項目,我說現在能投的只有人力資源,就都匆匆掛斷了。

    資本社會,現金爲王。

    曾子綺的一個閨蜜喊她晚上去酒吧,她要我陪她去。我說一個糟老頭子,去了只能壞的很。她說就想看我壞的樣子,我說看過的人全都安息了,她笑的花枝亂顫。

    實在拗不過我,只能同意。

    一個人癱坐在沙發上,看着夜色中的松梅湖,我很鬱悶。

    從初出茅廬的窮小子到幾千萬身家的老闆,我苦熬了二十年,失去這一切,只用了不到二十天。

    生活就像一部大師拍的影視劇,當你看完開頭,自以爲結局盡在掌握。但看到結局的時候,只能張大嘴半天憋出倆字——我操。

    心煩意亂的我眼睛在狹小的空間裏遊蕩,書架上的一本書突然吸引了我,拿起來一翻,扉頁的一行小字映入眼簾。

    “當幸福來敲門的時候,你要在家。贈子綺。二零一零年三月八日。”

    這行字的下面還有一行娟秀的字跡。

    “如果你有夢想,就要去捍衛。當別人做不到的時候,他們會說你也不能。如果你想要做些什麼,就必須去努力爭取。”——《當幸福來敲門》

    我繼續在六層的書架上翻找,果然看到了《平凡的世界》、《肖申克的救贖》、《活着》、《小王子》……全是我送的!每本都寫了贈言!

    當時我就覺得在包包或衣服裏塞一本書,沒那麼庸俗。沒想到這丫頭竟然都還留着。

    把書放好。這一刻,內心的某種東西或是一堵牆被打破了。

    剛想洗澡,電話突然響了。一個陌生女孩告訴我子綺不願意陪人喝酒,被打了!

    下樓攔了臺的士我就朝解放西路疾馳而去。

    hotdance酒吧門口已經圍了不少人,幾個女孩被困在中間,兩三個身材魁梧的保安把一羣張牙舞爪的混混擋在了外面。一眼我就看到了白衣紅格裙的曾子綺正坐在地上瞪着那羣人,另外幾個女生都嚇得花容失色,蹲在地上瑟瑟發抖。

    “老子喝酒,從來沒人敢不給面子,臭婊子找死啊!”一個滿頭金髮,目露兇光的“古惑仔”大聲咒罵着,幾次都突破保安的阻攔差點踢到裏面的女生。

    行走江湖是要帶刀的,但傳聞有一種隱士習武卻不帶刀。他們憑一根筷子一穗稻草,甚至是一片樹葉便可殺人於無形……

    我用力擠進看熱鬧的人羣,跟保安大哥交換了一下眼神,順利走到曾子綺面前。擡起她的臉頰看了一下,還好,只是一塊淤青,嘴角有點擦傷。又看了一下其他幾個女孩,沒有明顯的傷痕。

    我準備起身的時候,子綺拉住我,“別和他們動手,你喫虧。”

    我笑着說,你看我像動手的人嗎?

    那羣古惑仔看到女方來人了,氣焰更囂張,甚至叫囂着要動手。

    “爲什麼打我的學生?”我怒不可遏的瞪着眼前的金毛,現場瞬間安靜了許多。

    “是不是你?打-我-學-生!?”

    我的吼聲在安靜下來的人羣中特別響亮。我一把揪住了金毛的領子,就在旁邊幾個混混要伸手抓我的時候,我用另一隻手指着頭頂的治安攝像頭大聲說。

    “到處都是治安攝像頭還敢打人?你知道要賠多少錢嗎?”那幾個“兄弟”立刻躲開了。這小子也拼命往後躲,我死死拽住他。手又指向人羣中那些正拿着手機攝像的人。

    “知不知道這是什麼?視頻直播玩過嗎?你火了!別躲,繼續拽起來!”

    “來,把剛說的話當着攝像頭再來一遍!”我狠狠揪着他的衣領。

    “叔,不敢了。放了我吧!”金毛身邊的兄弟全跑沒影了,只剩他。

    “她們從宿舍偷跑出來泡吧,就已經違反學校規定了,現在還被你打了,讓我這個班主任怎麼跟她們父母交代?造孽啊!”

    金毛從口袋裏摸出錢包顫巍巍的遞給我,“只有這些了。”

    裏面大概一千多,我抽了八張。

    “那個被你打臉的肆佰看臉,剩下這幾個一人一百。給她們道個歉就滾吧。”

    金毛馬上跑過去鞠躬道歉,一溜煙的跑了。

    我拿着錢走向曾子綺,她站起來一臉嬌羞的挽住我的胳膊。

    “老師,帶我回學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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