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4s店取車,早上在公司把工作做完,下午請假。
臨近中午,她給遲於發微信:想喫什麼?
意思是中午會去看他。
沒幾分鐘,她收到一條3秒的語音。
她忽然想起,遲於兩隻手都受傷,只有幾根手指頭還能動彈的,不太能給她打字。
她環視一圈外面,確定沒有人要進她辦公室後,才小心地調低音量,把手機湊到耳邊。
“姐姐,我不挑食。”遲於這話說得很認真,中間足足斷開有一秒鐘。
他的聲音跟他笑起來的可愛樣子,可以說是絲毫不搭邊,是完全成熟的男人音色。
幾個簡單的音節通過手機的揚聲器往外傳導,好像帶電一樣傳達到她耳膜。
莫名撩人。
她又往外看,檢查過沒人,默默地重複放了幾遍語音,點了個收藏。
醫院。
來到病房,桌子上擺着一束花和果籃。
“有人來過了?”沈清渠在另一邊的桌子上放下東西,問。
“嗯,安澄。”遲於今天的氣色好許多。
安澄是安婷的侄兒。
“就他一個?”她邊在病牀上架桌子,邊問,“我還以爲會是一大幫。”
“那樣太吵了。”
她沒有繼續追問,擺好飯菜,很自然地坐在牀邊,熟門熟路地用勺子舀飯舀菜,遞到他嘴邊。
遲於喫飯細嚼慢嚥,沒有聲音,也不怎麼說話。
她喂得仔細,不時擦一擦他的嘴。紙巾下是柔軟到令人浮想聯翩的微妙觸感。
或許是有些不好意思,他有點不敢看她。
沈清渠看他那純情的樣子,忍不住起了壞心思:“很享受嘛。”
“今天早上,護士姐姐也是這麼餵你的?”
雖然她的語氣和表情都很平常,絲毫沒有喫醋的蛛絲馬跡,但遲於還是拿捏不準。
他像所有戀愛中的男人一樣機警地察覺到了危機,想了想,稍稍委屈地說:“我沒有讓護士姐姐餵過我。”
沈清渠瞬間就聯想到,昨天遲於一直在等她來,一晚上都沒喫飯的事。
她的心立馬軟下去一大片。
眼前這個人好像總知道怎麼掐她軟肋。
氣氛變得有些微妙。
遲於在等她答覆。她也大概知道這種時候應該軟一點,甜一點。
比如,她可以說:爲什麼?護士姐姐應該很樂意餵你纔對。
那遲於或許會接:你在喫醋嗎?
諸如此類。類似小情侶、或者曖昧期的對話。
但那樣就太超過了,她只是想,在他住院期間好好照顧他,留下一些珍貴的回憶。
那之後兩人應該不會再有任何關係,就這樣逐漸疏遠。
然後就像從來沒認識過一樣,徹底成爲彼此人生中的過路人。
她不接他的話,只說:“安澄幫你洗澡了?”
她在架桌子的時候,就聞到他身上洗浴用品的淡香味。
“只是幫我脫衣服,擦了一下。”
“頭髮是他洗的吧?”
“嗯”
病房裏重歸安靜,她喂他把飯喫完,開始收拾桌子。
沈清渠從包裏掏出幾本時尚雜誌:“怕你無聊,從公司拿了幾本雜誌,要看麼?”
“嗯。”遲於表現出較大的興趣。
她在牀邊的椅子重新坐下,在桌子上把厚重的雜誌攤開。
因爲是服裝公司,設計部的人理所應當地需要擁有敏銳的時尚嗅覺,所以公司定期給訂雜誌。
時尚雜誌都很厚一本,尺寸大,非常沉。
她從公司拿幾本放包裏,剛出門就有些後悔了。
且不說遲於這個歲數的男生,能不能欣賞得來時尚雜誌的穿搭,光拿這幾本書從設計部走到地下停車場,就把她的手勒出痕跡來。
沈清渠:“這本anna是日本的時尚雜誌,封面的女星你認識麼?”
“不認識。”他輕輕搖頭。
“偶像出身的演員,上半年演《xxx》大火,”她翻動雜誌,開始講解,“劇裏的穿搭還不錯,很適配都市白領。”
“嗯,姐姐的公司是設計女裝的麼?”
“對呀,主要就是給都市白領設計的。”
“可以翻頁麼?”他好像認真在看。
“好。”原以爲遲於會不太感冒,她還有些擔心會冷場,沒想到他倒看得認真。
她配合他的閱讀速度翻頁。
沈清渠:“這幾套你覺得哪個搭配好看些?”
遲於:“都好看。”
沈清渠:“嗯哼。”直男常見的敷衍話術。
“但我比較喜歡第二套。”
“啊,是麼?”
第二套是比較溫柔姐姐的風格。
“嗯,有點像姐姐平時的風格。”
“......”沈清渠轉頭看着他,不說話,靜靜打量。
“怎麼了?”他單純地看她。
“你喜歡這樣的。”她沒有使用疑問句,而是近乎陳述的問着。
她直盯他,直到他臉上現出粉色的紅暈。
他有點狼狽地把視線轉回到雜誌上,垂着眼,睫毛在臉上落下一片陰影,催促道:“快點翻頁吧。”
“這頁纔剛翻過來呢。”沈清渠小聲提醒道,語氣很輕。但還是依他翻了頁。
翻到設計師專訪的那一頁,她自顧自地介紹起來。
她不是話多的人,但說到自己的專業領域,就忍不住一籮筐一籮筐地說。
他偶爾跟一句、問一句,稍微展現出感興趣的模樣,她就熱情地回覆好幾句。
“她早年的作品我比較喜歡,雖然不符合大衆審美,賣得也不好,但我覺得是她最富有靈氣的時期。
她前幾年火了之後就轉型了,雖然這個時期往後的作品風格都更符合主流審美,從數據上來看,也確實是成功的,但我覺得失去了她的個人特色。
我不是說她後期的作品不好看的意思啊,好看肯定是好看的,只是我比較遺憾的是,早期的那種小衆風格沒有了。
老師火了,被更多的人看見,我當然很替她開心。
只是有時候我會想,到底是做大家喜歡的、想看的作品,還是做自己想做的、同時又不符合主流市場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