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岫進門之後，就直接高聲講話，蕭霽慢吞吞地從房間裏出來，後悔當時給他錄了指紋鎖。
康岫把帶來的早餐打開：“來，快喫飯，喫完了之後我帶你去見個人。”
蕭霽慢吞吞地問：“誰？”
如果是工作，她肯定沒意見，做什麼都行。但是要讓她去阿諛奉承，她可做不來。
“上次不是給你說過了嗎？那個a大的王愛國教授，你忘記啦？”
“我只記得，我當時拒絕了。”
康岫被噎住，幾秒鐘之後若無其事地說：“人家年紀和鬍子都一大把了，就想找你聊聊天，跟我這都說了好幾回了，一次比一次急切，你有點愛心能怎麼樣？”
蕭霽：“你第一天認識我？”
康岫哀其不幸、怒其不爭，跟她語重心長地說：“那是以前，咱們可以學着尊老愛幼啊，而且、而且只要你去見了王教授，我保證把事情宣揚出去，你的口碑肯定能好轉不少。”
功利主義的蕭霽無話可說。“好吧。”
康岫督促着她趕緊喫完早餐、換了衣服，然後把人塞進車裏，就去見那個傳說中的老教授了。
到了約好的飯店，蕭霽戴着墨鏡、蹬着高跟鞋下車，就看見飯店門口站着一個老頭兒，被一個年輕的女學生扶住。
兩人正小聲地說着什麼話，那老頭吹鬍子瞪眼的，看起來不太好相處。
他們訂好了飯店，還親自出門來接，不可謂不誠心，康岫趕緊主動走上去：“王教授？誒誒，來了來了，哎呀，都怪前段時間她的工作太忙了，這不一有空了就趕緊來見你。”
王教授確實已經高齡了，頭髮花白，背倒是還算挺直，今天看起來也特意收拾過打扮，顯得頗有精神氣。
他跟康岫笑了兩句，直接看向蕭霽。
比起這位一看便學識淵博的老教授，蕭霽的打扮可算得上“不倫不類”了，高跟鞋和連衣裙，外面一件長長的束腰風衣，還戴着墨鏡，看見教授也一點沒有把它取下來的意思。
柳七七扶着老先生，看不慣蕭霽。
她學術幸苦，所以在空閒時間全拿去放鬆追星了，從來都很煩餘念念。
後來看《蒙面歌手》的時候喜歡上了那個“銀面具歌手”，沒想到王愛國找了關係聯繫之後，居然告訴她，面具底下的是餘念念。
事實太離譜了，這可讓她可怎麼相信？
難不成，是打探錯了？柳七七以懷疑的目光看着蕭霽。
王愛國年紀擺在這裏，知道人不貌相，對蕭霽笑得分外和氣：“快，裏面請。”
幾人進了包間落座，蕭霽迎着王愛國熱切的目光和柳七七不善的目光，把墨鏡摘下了。
柳七七：“……”
雖然她看《我們戀愛吧》的時候就知道餘念念長得漂亮，但是沒想到見面後，她居然能漂亮到這種程度。
讓她這個資深顏狗一瞬間不知該作何反應了，甚至連繼續看蕭霽的臉都不敢了。
王愛國來不及等上菜，就已經對着蕭霽聊開了：“小友，你的那首《烏鴉》我聽過了，很好聽啊，我很喜歡。”
蕭霽淡淡道：“謝謝。”
王愛國繼續就問：“那是用的什麼語言啊？可有文字記載？”
蕭霽實話實說：“沒有。”
柳七七在心裏憤憤不平：知不知道我老師是什麼身份啊？怎麼敢這麼沒有禮貌！果然，就算完美長到了她審美上，她還是不喜歡這個人。
王愛國就繼續問：“那你是從哪裏學來的呀？”
蕭霽知道他要做什麼了，就直接說：“我會，你有什麼問題，就問吧。”
想來王愛國活了七八十年，除了當初求學的時候，還沒有人會對他說出“有什麼問題要問就快問”，體驗倒是挺新鮮。
他倒是也不覺得冒犯，而是從來都知道，真正有本事的人容易有點古怪脾氣。
他叫：“七七啊。”
柳七七就從座位底下翻出了個包，粉色的，一看就屬於她。她從包裏拿出幾個手寫筆記本。
王愛國拿過一本灰色的，翻開之後攤在蕭霽面前，和顏悅色道：“小友不如替我看看這個，能不能知道什麼意思啊？”
蕭霽忽然生出了一種惺惺相惜的感覺。
想她千百年前，也是捧着這般古籍研讀，只是她當時條件比較好，想看什麼書皇兄都會替她尋來。
而且當年文化沒斷代，許多書籍都沒失傳，比起現在，可謂研究條件得天獨厚。
於是蕭霽難得的和顏悅色起來。
她用古音把那串文字讀出來了，越讀，王愛國和柳七七的表情就越嚴肅，而等她讀完之後，就見王愛國的嘴角都咧到耳朵根了。
蕭霽生怕他一口氣沒喘上來被噎死了。
此時服務員開始上菜，柳七七忙着給他拍背，康岫就招呼道：“先喫飯，先喫飯，王教授，這念念又不會跑，來喫飽了再慢慢說。”
王愛國就笑着說：“也是，也是。喫飯喫飯，先喫飯，喫完再說。”
柳七七在一邊表情都凝固了，顯然有點懷疑人生——發生了什麼？怎麼一個娛樂圈的滿身黑料的藝人居然懂這個？她可是a大的研究生！總感覺自己前半輩子白混了……
蕭霽慢條斯理地喫，王愛國一個勁地讓她喝飲料，康岫就在旁邊趁機把蕭霽誇得天上地下、絕無僅有，滿嘴跑火車。
雖然他目前還不知道蕭霽是怎麼懂得這些的，但是讓她有種非常的既視感——怎麼說呢，好像回到了當時帶蕭睢的時候。
也是什麼都不表露出來，但是一問，什麼都知道，還也有老教授和博物館長點名要見他！
不過相比之下，康岫覺得蕭睢好多了，總是和顏悅色的，不像蕭霽，性格極難相處。
要不是他天生溫柔善良，能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想必和這種性格的人無法相交。
一想，就覺得欒魏格外有本事，居然能忍得下來，而且還敢動“追人”的那顆膽子。
實乃英雄豪傑是也。
喫完飯後，王愛國就纏着蕭霽要問。
康岫就上去說：“王教授王教授，先等一下，我有一件事情想請您幫忙。”
王愛國越看蕭霽越順眼，此時她的經紀人提出點什麼要求，他還能不答應嗎？
“你說你說，能幫的我一定幫。”
康岫其實也不想要什麼，就是他想把這個事給宣揚到網上去。
他說得那叫一個曉之以情、動之以理，什麼我家念念命苦，想在娛樂圈混一混，但是老是被網上的人黑，被罵得可難聽了，要是讓人知道她和a大的教授還有點交情，肯定對她的名聲有點好處。
熟料，王愛國一聽完，眼睛裏直接冒出激動的火光：“啊？那些人這麼不辨是非啊？那可真是太不幸了，不如這樣，念念到a大來，跟我做研究吧。”
蕭霽：“……”
說來慚愧，蕭霽心動了。
不用天天在鏡頭裏面裝模作樣，不用去做她不喜歡的事情，每天去研究她喜歡的古籍……這種生活，簡直是她夢中情活。
康岫本以爲蕭霽會拒絕，但是看見她眼中分明也閃着一點光輝，怎麼看，都像是分外心動的樣子。
康岫：“……”
雖然他也很佩服a大的教授，但那都是神仙般的人物，平時拜一拜也就算了，真賺錢還是要看老本行。
王愛國目光灼灼，柳七七臉色奇怪。
蕭霽頓了幾秒，忍痛拒絕：“不行，我必須得在娛樂圈爆紅。”
“必須”這個詞，用得格外耐人尋味。
王愛國知道新機喫不上熱豆腐，回頭再勸也行，就杵了一下柳七七：“你不還是個網紅嗎？幫老師把消息發出去嘛。”
柳七七：“！”
她可是餘念念的黑粉！
她微博一發，豈不是要被人懷疑被盜號了？回頭再罵她一句“向資本低頭”？
她表情糾結，王愛國直接道：“你不樂意？那你的畢業論文……”
柳七七向現實低頭：“好的，沒問題。”
於是王愛國滿意了，轉頭用灼灼的目光看向蕭霽。
蕭霽說：“你問吧。”
於是王愛國就開始問了，把桌子收拾出來，筆記本全都攤在桌子上，掏出了只老左派的鋼筆，蕭霽講話，他甚至還要做做筆記。
蕭霽也對這個很感興趣，埋頭和王愛國講。
事關自己的研究專業，柳七七本來還想仔細聽，但是一看到蕭霽那張臉，話就從她左耳朵進去、右耳朵出去了。
康岫聽也聽不懂，也少一顆上進的心，磨蹭着磨蹭着，就蹭到柳七七身邊了。
康岫：“柳小姐，你還是微博紅人啊？關於娛樂圈嗎？叫什麼id啊，我搜來看看。”
柳七七：危！
如果讓餘念念的經紀人看到她的微博，她不得直接血濺當場？！
不行，得找個藉口混過去。
哎呀，死老頭子，說什麼不好，那麼多值得說的都不說，就偏偏提到這個！
康岫仰着燦爛的笑容，目光隱隱逼視。
柳七七：吾命休矣！